他没受什么伤,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儿,难免有些胆战心惊。休息了几天,也就缓过来了。出会议室的时候,习惯x_ing地想去患者的病房查看一下,刚走到门口,又见屋内有个黑影。
曾几何时,那杀手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楚忆正想通知外面的张队,竟然看见那黑影似乎朝着病床边上的柜子放了个东西,随后,竟跳出窗户,消失在了黑夜中。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楚忆慢慢踱步进屋,眉毛都皱成一块。似乎是着魔一般扒着窗口往外探头,半个身子都伸出去了。依稀能看见三楼的小阁楼上,亮着微弱的光。
靠近病床的时候,瞥见那地方多了个相框。定睛一看,竟是江老爷子的照片。楚忆鬼使神差地就把那相框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老爷子穿着军装,睥睨天下的气质似乎要从那小小的相框里喷薄而出,眼神凌厉足以震慑某些宵小之辈。
最让楚忆震惊的,莫过于老爷子手里牵着的小男孩。
那相框在手中,竟然像是千斤重量,让他拿捏不住,一下子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相框破碎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很是突兀。迅速吸引了一干夜间巡逻的警卫。
楚忆举着手忙道:“张队,别开枪,是我!”
张队拿着手电照了一下,收回了枪,纳闷道:“大半夜,搞什么呢?”
楚忆把人拉过来,从一片玻璃中检出那张照片,指着那小孩儿对着张队问道:“你认识他吗?”
张队摇了摇头,楚忆又不甘心问道:“你刚才看见谁在房间里了吗?”
张队不知他所为何事,依稀记得好像刚才是队长在里面呢,就老实说了。
又是队长?楚忆的手指快把整张照片都扣得凹陷下去了,呢喃地问道:“他在哪儿?”
张队说:“在小阁楼里呢!从厕所旁边的门上去!哎你去干嘛?”
话音刚落,楚忆已不见人影,张队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暴露了队友的位置。不过转念一想这人能把个人安危放在国家后面,实在是忒欣赏他,估摸着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坏心眼,就放任他去了。
厕所旁边的门,厕所……
推开虚掩的门,黑乎乎的楼梯也没开灯,楚忆跌跌撞撞地靠着墙跑上去。二楼处有个天台,顺着旁边有个梯子,楚忆转了个弯就摸到个门,突然停住了。
那天的旧金山,天气出奇得y-in沉。月明星稀,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庄园本来是欣赏月亮的好地方,那天却出奇得暗。迎面吹来一阵微风,吹得楚忆感到有些疲惫。
他的手握住了门把,心里却感概万千。似乎是做出了决定,定然是要追寻心中的答案,手上轻轻一转。
晃眼间似乎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蜷缩在小阁楼的y-in暗角落里,唯独手上的烟冒出亮红色的光,光点从下往上,瞬间变得光芒耀眼,两秒钟后又暗淡下去。
那个男人就静静地呆在吐出的浓浓烟雾中,盘腿靠在小阁楼的石柱上小憩,似乎是极其困倦了,连楚忆推门的声音都没察觉到。手中的烟头无力地掉落在地上,没有吸入却还在燃烧,烧尽了最后的烟丝,泯灭在一片y-in影之中,回归到黑暗最本质的透彻。
很多年之后,楚忆都还能记得那个别墅的阁楼。那天很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那天仿佛是上天为了在暗示两人的重逢之际:那个人,几乎在他快要在楚忆记忆中消失殆尽的时候,又再一次出现在楚忆面前。就像那年,毫无征兆,毫无预料,却没有任何突兀,出现得那么及时。
楚忆的喉结微微蠕动,艰难地迈着步子。迎着的微弱的光亮中走入y-in影中,伫立在那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却并没有宣泄出任何感情,只是略带忧伤地说道:“楚忆,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
“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第4章 第四章
周围的世界好像全部都黑了下去,只有两个人还散发着光芒。脑海中某个尘封的角落被撕裂开,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楚忆的大脑,剧烈得有些头疼,像是被人强行撬开了脑壳,脑子都被捣成了一团浆糊。楚忆的双手止不住地颤着,强烈的刺激让他有些缺氧,眼前的一切都扑朔迷离,晕晕乎乎得站不住脚。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地上,落寞得有些不像话。
“东棠?是你吗?”
男人在听见他声音的一霎那,脸上瞬间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呆滞——或许他本以为这又是一场梦。
他慌乱之中,一把摘下墨镜,整张脸映入楚忆的黑眸子里。侧脸耳边发根处露出黑青色的头皮,一头板寸剃得完美干净,方头圆脸浓眉大眼,透着一股野x_ing般的魅力。楚忆有些恍惚,不知是喘不过气来,还是有些瞌睡,眼前竟然一幕一幕闪过那白云仓狗的时光。
那段记忆里,那个男孩儿,阳刚棱角的脸型,身材壮硕挺拔。他的模样早已经像是刻在了楚忆的骨子上,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天。楚忆双手无力地垂下,神情痴呆得像个傻子,眼神迷离。
曾几何时,那人钻入阁楼时露出的半张脸,联系上江阔房间里的那张照片。楚忆想过,可他不敢猜测,万一这一切都是假的,岂不是落得一场空?
“楚忆?”
男人嘶哑的声音传来,熟悉的口音和楚忆印象中的那人还是一样,始终交杂着不同水土的孕育出的奇怪口音。从遥远的记忆中闪过一道霹雳,熟悉但是又陌生,却能听出口气中的沉厚,温暖,带着熟悉的阳光气息。
魏东棠和楚忆就那么对视着,问了一句话之后没有得到回答,谁也没再开口。楚忆就那么看着他,心中不知作何感谢。
寂静无声,唯有楚忆举起了拳。
……
“嘶~”,魏东棠吸着气,揉着眼睛道:“你打我干嘛啊?”
“老子打的就是你!”话音刚落,楚忆紧咬牙关又挥出一拳。
东棠举手握住那人的手,用腹部硬抗了楚忆的另一只拳头。
好家伙,十年不见,身材越来越好了。楚忆隔着厚重的衣服捏了捏,眼前这大傻子就脸红了,跟小时候那是一模一样,青涩淳朴,禁不住得多摸了两下,成功地挑起了东棠的怨气。
楚忆心里头憋着火呢。
当初这人说走就走了,是死是活也没个消息,就像一缕烟消散在空中,没剩下一丁点痕迹。
楚忆不是没想过寻找东棠,可偌大个国家,十三亿同胞,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找一个就知道名字的人,谈何容易?
十五年了,那股火憋在心里,难受得紧。
楚忆脚上一勾,东棠没站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趁机欺身上前,一把拉住东棠的肩膀,借力缠斗上去。东棠一个不留神,背上已经中了一记手刀。丢了枪,瞬间和楚忆缠斗在一起,两人就在狭小的阁楼里,赤手空拳地扭在一起。
楚忆丝毫没念旧情,东棠在他的攻势下也动了真格。这种近距离格斗,拼的就是速度和技巧。两人一拳一脚相见,东棠看着他有些招架不住,出手不禁放慢了速度,大意之下,竟然被楚忆一个劈腿扫中,差点失去重心倒地。东棠不得已认真起来,越发觉得楚忆的不同寻常了。楚忆乘胜追击,一个下勾拳打向他右侧脸,被东棠用左手挡住拳头。两指弯曲,用硬硬的关节灵巧地击中东棠的麻筋;一只手瞬间脱力,东棠不得已往后靠着保持平衡,楚忆紧随其后,一条修长的腿勾住膝内关节,下腰借用向前的自然力,眨眼间就把东棠放倒在地;接着像只水蛭似得攀上东棠的身体,跨坐在他腹部。
面前这人的招式套路,简单直接有效,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和东棠想象中的花拳绣腿完全不同。
两人的姿势变得极其尴尬,楚忆压在东棠身上,卸了他的发力点。东棠也不屈服,一个挺腰把楚忆甩了出去,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魏东棠也是很惊讶,他印象中的楚忆总是停留在十五岁的小孩儿模样,也难怪他会在楚忆推门而入时说出那句“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他不知道楚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那些拳脚都是可不是瞎打的,一招一式带着狠劲儿。要习得这种近身格斗术得吃不少的苦头,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这种折磨,很是考验人的意志……
十年了。每个寂静冷漠的夜晚,每个孤枕难眠的日子,甚至是每一个熟悉的东西,都能让楚忆想到这记忆中的男孩最真实的模样。
桃花,春风;绿豆粥,凉席;稻香,熟果;冬枝,枯树。楚忆随着季节想着不同的东棠,想着东棠过得怎么样?学习还过得去吗?结婚了吗?这人又呆又傻,情商还低,有人看得上吗?
东棠长变了几分。不过却是顺着以前的模子长的,所以楚忆能把他认出来。整个人壮硕魁梧,孔武有力,眼眸漆黑透彻,亮着不同寻常的光芒。对比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儿,东棠脸上多了分成熟和冷峻的气质,透着萧索、生人勿近的排斥之意,皮肤也比以前黑了半分,却显得很是健康。
刻在楚忆骨子里的冲动开始涌现,双眼瞬间水雾模糊,眼角轻眯,喉结不断抽动……这人是东棠,有血有r_ou_的东棠,不是梦里,也不是幻想,是真真切切的东棠。楚忆心里有些难过,心里麻麻的,那些絮絮叨叨像个母j-i婆似的心情,憋在嘴里倒不出,只能硬撑着咽下去。
楚忆不打算开口质问东棠,或许是话太多了不知从何讲起。他脑海里曾经练习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在他见到东棠时,是要扑上去哭一顿?像个婆娘似地掉金豆子?太丢脸,楚忆也干不出这种事儿,再说了,问什么啊?过的好吗?太假;为什么走?太磨叽;结婚了吗?关你楚忆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