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雨良秋 作者:饕餮_一响贪欢/宴惟【完结】(33)

2019-06-12  作者|标签:饕餮_一响贪欢 宴惟

  谢雨一愣,随即高兴起来,勾着嘴角,拿脸颊碰了碰梁秋的脸,他欣喜于梁秋对他的依赖,笑着道:“嗯,回去睡吧。”,梁秋没动,在他颈侧温热平和地呼吸着,谢雨高兴得几乎要眯起眼睛,落在梁秋腰侧的手紧了紧,又是半晌才听到一声更闷的“嗯”,梁秋撑着他的肩膀就要起来,却忽然被谢雨揽得更紧,还未来得及疑问,谢雨就开口了:“娘……”

  怀中的身体瞬间绷紧,将脸埋在谢雨颈侧,谢雨则看向屋门,何大娘正站在那,手里拿着瓶驱蚊水,嘴唇半开着,楞在了那处,谢雨赶忙凑到梁秋耳边,小声又快速地道了句:“俺娘来啦,就在咱后头。”

  听清谢雨的话,梁秋将脸埋得更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掐了谢雨一把,才低着头从谢雨肩膀退出来,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来,结结巴巴:“我、我送驱蚊水……这、这就……回去……”,话音刚落,一步也不停留地进了屋。

  何大娘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谢雨身旁的那瓶驱蚊水,又看了看手中的这瓶,一句话没说,也进了屋。

  回到屋里的梁秋,第一件事就是钻进被子里,将自己捂住,他难为情的,几近要在床上打滚,都怪谢雨这个家伙!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听到谢大爷那屋响门的声音,又是一阵难为情,他的鼻子一定红了,梁秋难为情地想。

  另一间屋子里,何大娘摸黑将驱蚊水放下,钻进了被窝里,在黑暗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咋哩?瞧过那混小子哩,俺听声,驱蚊水没给?”,谢大爷半撑起了身体,看向窗外。

  “他爹,你猜猜俺看见啥了?”,何大娘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火柴盒子,“唰”地点燃了蜡烛。

  “看见啥了?”,谢大爷借着蜡烛点了根卷烟,看向何大娘复杂的面色。

  何大娘好似有些难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地道:“俺方才出去给雨娃子送驱蚊水,梁老师已经送哩,他、他俩……正抱着哩……俺、俺……”,何大娘小心翼翼地瞧着谢大爷的面色,实在是再难开口,又叹了一口气:“这娃子从小就犟,认准了谁就是谁,我这心里头啊……”

  燃着的卷烟在昏暗中,亮着火红的颜色,谢大爷没说话,只是看着窗户,眉头皱得死紧,何大娘心里没了主意,自然沉不住气,推了推他,“你说这可咋办?雨娃子可认死理哩,你是没瞧见,方才俩人抱着,雨娃子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哩!”,说完挪了挪身体,贴着谢大爷耳朵,小声道:“不说男娃同男娃成不成,光是他俩这层老师学生的关系,要叫人发现了,都要掉层皮啊……俺、俺当真没了主意……到底允还是不允哩?”

  谢大爷也叹了口气,掐灭了卷烟,“不允这事就能结哩?你没瞧见那娃子眼里装的啥嘛?”

  “那可咋办?”,何大娘急了,抓着谢大爷的手急切地问,眉头皱得死紧。

  谢大爷也皱起了眉头,看着蜡烛不发一言,何大娘更紧张了,眼睛蓄起了水儿,拉着谢大爷的手,“要是叫外认发现了,雨娃子有事……俺、俺也……”

  “行哩行哩,你去把雨娃子叫进来,还有梁老师,也一块。”,谢大爷又燃起一支卷烟,看着何大娘道,何大娘一愣,看着谢大爷,抓着衣摆没动,谢大爷指了指屋门,“还愣着干啥哩?他俩估计都没睡哩,别以为俺不知道,你这心还是向着雨娃子哩。”

  何大娘面上顿时有些窘迫,慌忙下床穿鞋,去院子里喊谢雨,又小心地敲了敲门,将两人带到了谢大爷屋里。

  瞧见何大娘,梁秋仍有些难为情,低着头看着脚尖,谢雨倒是一副坦荡的模样,笑着喊:“爹,娘……”,何大娘笑着应声,谢大爷仍是那副模样,看着谢雨额角的红包,啐了句:“俺可没有你这没出息的娃子。”,说完给何大娘使了个眼色。

  谢雨笑着又喊了一声谢大爷,谢大爷这回倒没反驳,何大娘清了清嗓子,看着谢大爷,道:“爹娘也不是不允你俩在一处……”,何大娘说完这句,看谢大爷没有发怒的意思,才继续开口:“只是要叫外人知道了,雨娃子出了事,爹娘也活不成了……”,何大娘说完又看了一看谢大爷的面色,见他扔抽着卷烟,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雨看着何大娘的眼睛,眼睛一转,就明白了意思,笑着跪了下来,道:“不会叫外人发现,俺惜命着哩。”,梁秋也跟着跪了下来,谢大爷这才看他们,仍是别别扭扭的,语气却软了不少:“犟驴,也不知像的谁。”

  何大娘一瞧便晓得这事准好了,顺着谢大爷的话茬接:“像我像我哩,俺的儿子不像俺像谁。”,说完赶紧给谢雨递了一个眼神,下巴努了努屋角,扶着梁秋起来,道:“梁老师可快起来,你可不像雨娃子皮糙r_ou_厚的,地上跪着怪招人心疼哩。”

  屋角放着谢大爷用了十几年的那支水烟筒,谢雨拿了过来,又亲自卷了烟丝,塞进烟筒里,燃了递到谢大爷面前,挠着头道:“爹,俺特地跟荷丫头学哩,保准卷的好。”

  谢大爷自然接过,却仍皱着眉头,谢雨又道:“俺错了爹,俺不该犯浑……”,谢大爷听罢一愣,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谢雨跟何大娘交换了眼神,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屋外已是蒙蒙亮,何大娘从柜子里拿出了个木盒子,放到了梁秋手上,梁秋正要打开,被何大娘按住,顿时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何大娘也有些不自在,难以开口似的:“这、这本来是给雨娃子媳妇儿准备的,可他认准了你,你俩回屋打开去吧,别搁俺面前开,去去,回屋瞧去。”,何大娘撵着两人出屋,锁上了屋门,听着谢雨在门外唤:“娘。”,接着是梁秋的一声,小声的:“娘……”,何大娘倚在门上呼了一口气,半晌才应声:“哎,回屋去哩。”

  何大娘钻进被窝,谢大爷抽了会儿水烟,又愁眉起来,何大娘拍了拍他的手:“甭愁哩,只要咱雨娃子高兴就成,他说外人发现不了,就会藏得好好的,俺生的儿子,俺晓得。”,谢大爷这才放下水烟筒,钻进了被窝里。

  那个木盒子,是梁秋亲自打开的,里面是一只普通的玉镯,是何大娘的陪嫁,闹饥荒那三年,都没舍得当,有两只,一只给谢雨,一只给俊小子。

  

  第三十八章:结局

  开学前夕,谢雨和着梁秋一道,再一次回到了汴乡公社中学,乡里传着学校要复学的消息,不知真假,只是人们私心的期盼着,两人来到从前的教室,桌椅落了不少灰,桌角也残缺不全,门上落了锁,只能隔着灰蒙蒙的玻璃看,雾里看花一般,谢雨把眼睛贴在窗玻璃上,看着廖云从前的座位,道:“以后这如果复学,咱们回来教书?”

  “嗯。”,梁秋突然被难过席卷了心脏,这儿令他想起些不好的回忆来,有赵进曹元,有廖云王娟,万幸的是,他身边还有谢雨,谢雨也一样,可他掩饰地极好,拉着梁秋的手出了学校。

  学校里的阶级斗争少了不少,气氛却仍旧严肃,两人保持着正常的师生关系,平日里交集甚少,他们在等,所以平日的一个眼神,便足以慰藉。

  74年,是谢雨毕业的那一年,汴乡公社中学已经复学一年,两人是一同回的汴乡,口袋里揣着一张他和梁秋的合影,他们洗了两张,谢雨想起那五年,他连想起梁秋的东西都没有,他每日都害怕会将梁秋忘记,一遍又一遍地在梦里寻他,如今他有了一张相片,就像廖云送给王娟的钢笔,就像王娟送给廖云的手帕。

  他们小心翼翼地藏着两人的感情,亦或者是经历了许多,深知这重逢来得不易,一直陪在梁秋身边的,除了谢雨,还有那台收音机,梁秋闲时会拿出来听一听,听着上头的新文件,乡里的阶级斗争愈来愈少,乡东头大槐树下的木台子,变成了孩子们玩闹的地方,那些孩子都天真烂漫,会n_ai声n_ai气喊谢雨哥哥,孩子们的n_ai香味终究是将上头的血腥味盖住。

  赵进曹元不再穿那身衣服,成了乡里游手好闲的人,后来谢雨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他,问了何大娘才晓得,两人结伴出乡讨生活去了,除了他的家里人,没人晓得他们去了哪里,刘乡长的新媳妇一直没有娃娃,乡里风言风语不断,年纪又比那新媳妇大上许多,好赖拿着乡长那一份工资,吃着国家的饭,许是当初刘远的欺骗,又没有娃娃牵绊着两人,也就不咸不淡地过着,但钱被媳妇攥在了手里,亦没了从前的那番神气。

  刘远喜欢在乡东头同那些孩子玩,喜欢说他从前,他从前如何威风,如何一棍子打断走资派的腿,小娃娃喜欢新奇的故事,久而久之自然不愿听了,谁也不愿听这些,日子是向前的。

  日子又这般平平淡淡的过了几年,直到79年,上头为大部分在过去受到迫害的干部教员平反昭雪,盖了红章的信到了梁秋手里时,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即便他已经重新得了乡里人的尊重,可收到信后,他才真正挺直了腰板,谢雨对他的喜欢与日俱增,自然是心疼得很哩,好声好气地劝哄。

  也是这一年,王娟国外的哥哥回来了,其实每一年清明,谢雨和梁秋都会去看王娟廖云,王娟坟头的海棠花长得越来越好,花季时,谢雨会摘上许多,一部分放在王娟坟前,一部分则是放到廖云坟前,时间没让两人有什么改变,梁秋眼角生了几道细密的皱纹,谢雨也有,却仍是互相喜欢。

  王娟哥哥给王娟起了坟,他在国外定了居,他的妹妹清清白白,却受了这般多的苦,汴乡这处伤心地,埋葬了他的所有家人,他绝无勇气再踏回第二次,他知道他的妹妹喜欢海棠,临走时终究是折了几朵,从王家从前的那个院子,那个植满海棠的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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