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作者:唐酒卿(下)【完结】(62)

2019-06-12  作者|标签:唐酒卿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苍霁凶x_ing毕露,他说:“不要跟内子讲话。”

  脚下雪花随即腾旋荡开,苍霁拖着人狠摔于后。他活动着肩臂挡住了黎嵘看净霖的视线,舌尖缓缓抵住了尖牙,不急不躁地笑说:“兄弟情义,我们也有啊。一千四百年前的剐鳞之仇,我心心念念。你既然这般喜欢与人讲情义,今夜就与我好好论说一番。内子如今金贵,杀人这种粗鄙之事,我说得才算。”

  黎嵘骤然撞在雪中,他挥开雪屑,说:“我受君命杀你不假!今夜你若能行,便杀回来就是。不过我见帝君尚未渡劫,锦鲤之身恐怕难挡破狰。”

  苍霁闪首避刺,抬手抓住破狰枪,说:“我见你也修为不稳,今夜你我半斤八两,何必许这个狂言。”

  破狰枪仿佛被钉在了岩石中,竟然动作不能。

  苍霁倏而凑近,悄声说:“我怎么会杀了你?我素来是嚼碎了化进灵海的。”

  说罢陡然拽近枪身,双眸寒煞。

  “这把枪我惦记着它,不知是它硬,还是我更硬!”

  破狰枪嗡声长鸣,风雪顿盛。他俩人在暴雪间“砰”声乍响,跟着见天空浓云飞转,旋出擎天云柱。异象泛红,似如血海之色。

  数面铜镜“砰砰砰”地接连坠下,围绕着净霖环出一圈。净霖负剑仰首,见众僧踏云盘坐,颂经之声犹如大雨瓢泼。

  “东海之滨诞邪祟。”老僧睁眼看着净霖,“邪祟催生大魔现。临松君五百年前杀父弑君已坠魔道,今夜又阻碍天地律法施行公事,此君已是天地大祸。大魔在此,拿住他!”

  音落颂声大振,数道金光法印腾云而现,层层叠加成梵坛巨掌,轰然压向净霖。净霖袖袍翻飞,咽泉剑顿爆出巨剑青芒,气势磅礴地横荡而去。

  金光青芒一线闪爆,接着数面镜中破水踏出数个“净霖”,各个都手握咽泉剑,齐身扑向净霖。

  苍霁一爪击开黎嵘,回身追过去。黎嵘却枪法骤变,变得异常难缠。

  净霖一剑架挡住数把咽泉剑,青芒从包围中闪烁不定。净霖剑法凌厉,“净霖”们的剑法便更加凌厉。

  “我持君上手令。”僧间走出一人,青帽黄衫,打扮古怪。他说,“捉拿大魔归天!颐宁,你还待什么?动手!”

  净霖悍然杀出路来,他见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与东君剩列君神的菩蛮君。对方话音一落,龙啸已破风而出。

  “谁敢碰他!”苍霁拳砸黎嵘,砸得地面龟裂,山都颤巍巍起来。他半身化鳞,龙啸之下风也扭转逆冲而去。

  颐宁笔走龙蛇,一条苍龙自纸间跟着怒吼冲出云间。苍霁与龙共撞一处,颐宁本就临摹着他当年之姿画的,如今遽然而相,苍霁竟隐约不敌。

  龙爪将苍霁震砸于地面,掼着他背部,巨身轰然碾压在上,不为打得过,只为拦得住。

  苍霁拼力扛身,竟隐隐抬起龙身几寸。他喘息急促,探掌爬向青芒,嘶声道:“净霖!”

  净霖凌踹开假货,已然自血水里向境间空隙伸出了手。

  他俩人指尖相距咫尺。

  苍霁想拽住他,拖住他,将他纳进怀里!

  岂料下一刻金界瞬隔,金笼拔地而伸。净霖指尖轻轻擦过苍霁的指腹,跟着金笼被倒拔而起,他俩人骤然间就相隔数里。

  电光火石间墨迹迸溅,苍霁竟然生生掏了龙的腹部。龙立刻消融,墨汁溅洒了苍霁一身。他已经爬地而起,腾跃而上,双掌“砰”地扒住了金笼边沿,被带着直冲向云端。

  “还给我!”苍霁怒声响彻云霄,拳砸于金笼栏杆,轰然撞得栏杆里凹。

  菩蛮君掀帽掷下,那帽陡然变大,化作荆棘长鞭,狠抽在苍霁背部。苍霁紧紧拽着金笼,已然是暴怒之态。鞭子倏地缠住苍霁,猛地拽着他撒手。

  苍霁不管不顾,背后却凌风扑来,黎嵘长|枪已迫近后心。笼中的净霖忽然一掌拍在苍霁身侧,借风以r_ou_掌牢牢地握住了破狰枪锋。

  掌间血水迸溅,净霖不松手。他盯着黎嵘,赫然翻掌,将破狰枪“啪”地掷在黎嵘脚边。

  苍霁捉了空,被三人齐力拖了下去。他倒坠时眼睁睁见着金笼速消云间,那淋血的长指亦够了个空,然后消失不见。

  菩蛮君沉喝一声,把苍霁扔向海面。苍霁顿坠水中,荆棘鞭纠缠捆身,带着他疯沉向下。

  “净”

  千道封印齐落而下,海面惊涛骇浪,跟着恢复平静,形成镜面一般的界,将苍霁封了个彻彻底底。

  阿乙抱着孩子,数次俯面贴声,却不见他喘息。他冷汗直冒,跪在地上揽着孩子念着:“你是我爷爷!爷爷醒醒!醒醒!”

  浮梨翻身抹血,拽住宗音的胳臂,费力地说:“把阿月也放在阿乙身边!”

  宗音跪倒在阿乙身侧,山月依着阿乙,便能喘息。宗音撑身,已然体力不支。

  “杀戈君”宗音咬牙,“竟然是杀戈君!”

  “怎么不行?”阿乙给孩子呵着热气,他小心翼翼地捏住孩子的手,发现这小小的掌心里竟烫着一朵莲花纹。阿乙不及细想,接着连声央求,“阿姐!没用啊!”

  浮梨怔然地说:“若连你也不行”

  宗音忽然挺身回首,说:“你今夜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我的命给你!”

  黎嵘提|枪跨步,说:“我只要这个孩子。”

  “那你跟人生啊!”阿乙已经快被这一连串的动静逼疯了,他恨得失控,“你他妈想要,你们自个生去啊!夺人子算什么好汉!呸!我看不起你!”

  黎嵘说:“你看得起我如何,你看不起我又如何?我不过奉命行事。”

  他走近,阿乙颓然地说:“阿姐!不成,已经活不了了”

  地面倏然一沉,罡风呼啸扑下。降魔杖单单挑了破狰枪,黎嵘被迫止步侧身,后边的醉山僧当即一棍。

  黎嵘掀袍使力,隔空震退醉山僧。醉山僧的斗笠“嗖”地破开,他单膝跪滑撑住了身,支起了降魔杖。

  “天下大义究竟是什么。”醉山僧抬首,露出原本的面容,他望着黎嵘,“我曾以为君上只是输在一个‘迫不得已’。”

  黎嵘回首,破狰枪一杵,他说:“我没有输过。”

  醉山僧抬臂扔开斗笠,正色道:“我有一桩心事未结。我等了一千四百年,今夜还请君上给我一个痛快。”

  黎嵘可惜道:“你天资过人,本有无上前途。所谓大义自在心中,时机一到,你便是不可估量的变数。然而你多年郁结于心,不肯破除心魔,从此就只能做个‘醉山僧’而已。”

  醉山僧在落雪中闭眸,浮现而出的仍然是琳琅临终前的回眸。

  那一眼成了他此生的魔障。

  他过不去,因为这是他的求不得。

  醉山僧提杖而起,他说:“在下阿朔,北地九尾琳琅座下嫡传。一千四百年前君上于北地一战误了我师父,今夜,我要讨那一战之仇。”

  风雪愈急,阿乙已经心灰意冷。他臂中的孩子渐沉向膝间,就在此时,他忽然见雪中冒出一朵迎春花。阿乙心以为自己花了眼,他定睛再看,从他脚下突地冒出一串迎春花。

  阿乙惊了一跳,抬起了脚。

  雪间掉落的花砸得众人皆抬首,那风间迎春飞舞乱窜,扑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黎嵘眸中一凛,他说:“你也要这般背弃天规吗?”

  山河扇“啪”地轻合,东君步踏飞雪,潇洒地落在阿乙身前。他挠了挠鼻尖,不欲作答。

  黎嵘喝道:“你也要这般背弃天规吗!”

  东君冒雪大笑,接着翻过折扇,对黎嵘肃容而相,掷地有声。

  “我为东君,不沦苟且。”

  他话音一落,阿乙便觉得臂间一热,那本已绝气的孩子“咕嘟”地吐出气,细声哭起来。

第120章 承天

  金链s_h_è |向八方,衔接住高台各角, 将金笼腾吊在九天台中央。梵文浮现, 环绕着金笼旋成屏障。

  怒云滚涛, 诵声雷鸣。

  承天君云生明珠垂面, 沿阶而上。他站在金笼之前,拨开明珠, 探身来看笼中的净霖。

  “此乃何人。”云生掌心里把玩着y-in阳珠,“我竟不认得了。”

  净霖握住栏杆, 半肩已融于血色。

  云生目光逡巡,似是叹息般的说:“东海诞邪祟, 不想竟引出了你。净霖,你竟然也会赧颜苟活。当年临松君何等孤高, 如今落魄至此, 若是父亲泉下有知, 不知该作何感想。”

  净霖说:“言不由衷。”

  “这是世间常态。”云生说,“你便敢坚称自己心口如一, 从无二思吗?”

  “我杀人见血。”净霖从栏杆的缝隙里看着人,“你们杀人无形。”

  “为剑者当如此。”云生说,“我非剑, 自当另寻蹊跷。只是你杀孽太多,已然不被天地所容。我替天行道,还能在这九天台全你一个贤名。”

  “成全。”净霖微嘲, “你成全过那么多的人, 便没有想过自己?”

  云生笑了几声, 他说:“你明白‘君父’的含义吗?这么些年,你从来不曾真正地进入过九天门,你根本不明白‘君父’意味着什么。一旦坐在这个位置,便是天下共主。君父是成全别人的人,而我如今就是君父。我说成全你,这是天赐恩惠。父亲当年称你为剑,全天下皆以为是无上夸赞,其实我们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嘲弄罢了,你在他心中,连做人的资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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