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作者:唐酒卿(下)【完结】(8)

2019-06-12  作者|标签:唐酒卿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净霖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环顾,见一众鬼将也喝得醉醺醺,“吠罗明日还要驾船来渡千钰,理应不会逗留太久。”

  苍霁持杯饮了最后一口,起身与净霖正欲动手,肩头却突然被人搭住。他皱眉回首,正见吠罗醉眼朦胧地指着自己的脸,说:“这城中鬼魂四万八千,我各个都记得,怎么不认得你是谁?”

  净霖手间锁链当即摇响,苍霁随即自然地笑起来,对吠罗说:“我乃新差,阎王记不得也是有的。”

  吠罗狐疑地撑桌,问左右:“他是谁?”

  可他左右侍从也早喝得烂醉,都躺去了桌子底下。

  苍霁热切地反搭了吠罗的肩,说:“听闻阎王爱美人,是不是?正巧,我也爱!”

  吠罗嗝了几声,胡乱挥手,说:“你才见过几个?这世间美色皆在天上!”

  “不就是那东君?” 苍霁说着松开指间链,净霖不出声响地后退。

  吠罗说:“东君!东君好看!我若在九天境中当差,天天由他骂也是愿意的。”

  苍霁见净霖已抽身,便悄声问:“那临松君如何?”

  吠罗醉得恍惚,努力抬眼,说:“好好看!”

  “净他妈废话。”苍霁压着嗓音,“自然好看了,我还用问你这个?”

  “这他妈是废话我也要说!”吠罗突然一拍案,义正言辞道,“真好看!你区区区区鬼差懂什么!唉他美在这儿。”吠罗点着自己双目,也压着嗓音,掏心掏肺地说,“你见过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美人嘛,就是各有不同,各有味道。东君艳得妙,临松君那是狂得好。”

  苍霁本以为他会说个冷,岂料却是个狂,稍作品尝之后,又觉得不对味,说:“你怎知道这般清楚?”

  “我爱惜这世间的美人。”吠罗对苍霁真切地说,“你唉世人皆不懂我。美人都应好好疼爱,呵在掌心尚且觉得不够,哪能见得他们受一分一毫的苦?”他说着掩面哭泣,醉得痴傻,“美人便不该碰情字,何苦来哉?你瞧这傻狐狸,已将一颗心碎成八瓣,疼得我也跟着碎成八瓣。还有那临松君,碎成沙了,我惊闻之下哭得天昏地暗。你不懂,你们皆不懂!”

  苍霁拍了拍吠罗的肩,劝道:“何苦喜欢这两个?他们皆不如东君妙!你想他妙语连珠,又有那般神通,背负血海万苦,可不是个更需要你怜爱的美人?”

  “可他”吠罗欲言又止,蹙眉说,“他必不要我”

  “缠着他。”苍霁恨铁不成钢,“你要怜爱他,怎可这般轻易地退却?尽管用你一腔柔情去待他,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能守得他芳心暗许。”

  吠罗被诓得点头不止,竟真起了意。

  千钰呵手,肩头覆霜。他本阳胎,又受断尾损心的重创,修为难庇,已然受不住这黄泉y-in寒。他倚窗外望,见忘川墨色潺缓,竟一时忆起千种前尘。

  y-in风拂窗,吹得千钰肝肠寸断。他指探缝隙,在这茫茫浓墨间什么也捉不到。千钰身寒神散,倚着壁恍惚入梦,觉得神魂飘然,几乎要撑不住了。

  正当此时,突然听得风间有人唤声。

  千钰茫然回首,听那声声渐清,唤得正是“千钰”。他蓦然爬身,眼从窗缝向外寻,泪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左郎”千钰哑声,不可置信,“左郎!”

  风间的唤声如线易断,不知从何处飘来。千钰砸着窗,哽咽着应声。他十指划破,将窗扒得鲜血淋漓,却唯恐那声音远去。

  “放我出去!”千钰急声,“左郎!”

  原本醉如烂泥的吠罗突地捂胸,对苍霁纳闷道:“我怎这般痛?”说罢又自言自语地回答,“是了,我设封印牵连着心,自是会不好!”

  吠罗酒被痛醒一半,他猛地起身,说:“围住轿辇,不能容他逃!”

  苍霁一脚蹬在椅腿,倚子顺势挡撞在吠罗腿边。吠罗反脚一撩,将椅子抬扛在臂,向苍霁劈头砸去。

  “你是谁?!”

  苍霁掀桌上拳,说:“是你临松君家的心肝儿。”

  吠罗酒皆成了汗,他应声退闪,鼻尖险些被砸中。苍霁拳风凌厉,本未将他放在心上,谁知他仓促中竟躲得这样快,眨眼便糅身而来,一腿劲力十足的扫踹向苍霁胸口。苍霁抬臂“砰”声而接,周围桌椅闻声崩碎,碗筷摔了一地。

  “了不得。”吠罗一把掀开袍,接着陡然爆发,腿脚“噼啪”地砸在苍霁臂间,被震得吃痛。他啐了口,冷声说,“来了个人物!”

  苍霁臂间竟然被他踹得发麻,不料他这般削瘦的身形下力道这般重,远比醉山僧更加强。

  吠罗一手抄酒,闷头飞砸,说:“今日扒爷爷裤子的人,也是你!”

  苍霁掀掌接住,仰头一口饮干净,反抛向后。他神色懒散,一脚踏凳,对吠罗比出小指。

  “料想你既然敢夸下海口,该有几分本事。不料扒开裤子瞧一瞧,还是个r-u臭未干的小鬼头。”苍霁放肆而笑,眼中却倏地寒冷,“拔了你的舌,免你再胡言乱语。”

第71章 沉河

  酒桌残席被卷入疾风般的交锋中,掀翻的酒菜迸了桌下众人满头满脸, 吠罗却不见一人酒醒。他心思一动, 喝道:“你竟敢下药!”

  苍霁抹净唇角, 欺身就打,拳拳招呼到r_ou_, 道:“我打你还需下药么?”

  吠罗步法绕风, 凭得就是一个快字,但纵使如此,也在苍霁拳下颇显吃力。杯盏落地, 在两人你来我往间被踩得粉碎。周遭y-in风凛冽,与拳□□加的声音紧密结合, 形成荒城中唯一的动静。

  另一边巨牛仰身化为持斧牛头, 斧子砸在轿辇之前化出深深一道刻痕。他瓮声瓮气地捶了捶窗, 对千钰道:“阎王命令,不可放你出来!安生待在这里, 不要自讨苦头。”

  轿内连撞不休,千钰指端变得尖锐, 握得木窗粉屑乱蹦。他面容微变, 狐眼吊长, 在苍白中化出些许妖相。狐狸本相在躯体内嘶鸣咆哮, 致使正与苍霁交手的吠罗胸口刺痛。

  苍霁机不可失, 当胸连踹他几脚。吠罗应接不暇, 倒身撞跌在杯盘狼藉中。他痛捂胸口, 将今夜喝下去的酒尽数呕了出来, 溅了一身腥臭。苍霁用脚翻过吠罗的身,足尖劲风一扫。吠罗猛地抬臂格挡,背擦着地面飞出去,“哐当”地止在桌椅板凳间。

  吠罗吐干净口中的苦水,撑地挺身而起。苍霁已经突至眼前,他猛然坠身躲过,腿下凌掠苍霁下盘,只听“哗啦”乱响,碎盏杯盘翻掷凌飞,如刀一般削向苍霁面门。苍霁振臂施力,见得灵化如风,豁然抵冲在碎物间。他腿下再与吠罗争锋相对,却见吠罗陡然扑身在地,一条尾向苍霁破空抽来。他尾梢所经之处,听得y-in风撕扯,天间群灯簌簌急动。

  苍霁一把拽了个正着,他沉身不动,轻轻掸开衣袖间的几只毛,说:“索x_ing露出本相来,将我吞了试试?”

  吠罗只作冷笑。

  牛头松开斧,抬手将轿辇抱起来,在半空中剧烈晃动,摇得千钰在其中苦不堪言,翻滚碰撞。他走几步,又将轿辇轰然放下,说:“你且歇声休息,稍等片刻,阎王便会来。”

  千钰伏身,听得那声音隐隐欲断,不由得胸口翻涌,猛地垂身呕出血。

  牛头好声劝道:“你不可寻死觅活,这里是黄泉,只要阎王谱上勾你一笔,你便是死不掉的。”

  牛头见他似如未闻,不禁退后,欲持斧相守。可他听见背后有锁链声,不自觉地回过头去,见一白衣人面掩在银面具之下,站在他的大斧之上。

  牛头斥责:“鬼魂归城,渡口今夜不许人来!”

  净霖仅仅才到牛头腰侧,他掌间的锁链呼转起来。牛头预料不好,踏步欲夺。净霖的链倏地绕住牛头一臂,牛头震不脱,却也无妨,因为净霖力气不足,是断然不能像苍霁那般抡人而起。牛头沉喝一声,登时撞向净霖。

  净霖顿时凌身腾起,当空一脚,沿着牛头的手臂踩点飞上他头顶。锁链随着净霖猛绕牛头半身,他当即陷入与自己的角力之中,整个上半身难以再动。牛头双腿一开,沉身振臂。锁链紧绷,闻声“啪”裂,竟捆不住他。牛头晃身怒吼,欲将净霖甩下,却被净霖几脚点踏,震得头昏眼花,步伐蹒跚,犹如醉酒。净霖在锁链迸碎前先飞身落地,身后的牛头已脱臂而出,抡起巨斧。

  净霖一脚跺在轿辇,背后狂风肆虐,他陡然后仰半身。斧刃贴着发丝扫过,巨声撞在轿辇上。轿辇顿时劈烂,千钰应声坠地。净霖抬腿翻踹在斧刃,借臂翻腾而上,在牛头收力时凌空一掌。

  风狷狂逆涌,抵在牛头胸口轰然爆开。牛头连退几步,见胸口剧痛,已见血光,不由得怒从心起,凶x_ing大发。他吼声震耳,将斧子抡成旋风,着着那抹白色劈砍。

  净霖身似弱柳,脚下步法深不可测,引得牛头直逼城中。牛头巨力砍中街市地面,听得石板突迸,裂出长道。

  苍霁的身影猛坠而下,与净霖以背向撞。他喘息微促,半臂衣衫已被撕破,竟在短短时间内落于下风。

  “如何。”净霖稳声,“可见识了吠罗的厉害之处。”

  苍霁撕掉破烂的衣袖,说:“呸!”

  他们话音未落,便见吠罗猛蹿而出。苍霁着腿一脚,吠罗翻侧滚地,手却勾住了苍霁的腿。苍霁只觉得脚上一沉,紧跟着侧边一凉,吠罗竟在眨眼之前便转瞬移到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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