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袂方才准备躺下,推开门见到屋门口的小姑娘也颇觉惊讶。
“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小桃花低着头,声音轻却很清晰:“黎哥哥,教我武功吧。”
黎袂一怔。
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也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乖巧又坚强的小姑娘,也像余烬一样,希望她能够像其他人家的姑娘一样成长起来,并没有打算将她卷入江湖的风雨中。
听见她突然这么说,心猛地一揪。
果然,小桃花接着说:“每次都是叶哥哥一个人保护我,他受伤了我也不能做些什么。我不想这样了,我也想保护他……”
还没等她说完人就已经被温柔的抱了个满怀,黎袂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你能好好的长大,就已经会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了。”
“可是……”
看到黎袂胳膊上隐隐渗出的血迹,她终于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可是……为了保护我你们都受伤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害怕……”
“黎哥哥……我害怕有一天……你们会……”
黎袂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脑袋,温柔的安慰着。
今日来的几个人是离山派的好手,余烬和黎袂为了护着小桃花,出手就有些顾忌,就受了点伤。
也就是皮外伤,瞧着吓人,起身并不很严重,但落在小桃花眼里自然就不一样了,她知道两位哥哥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便觉得心里无比的自责,恐慌和难过。
她觉得,如果没有了她两位哥哥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危险,却不明白,如果没有她,余烬依然还是那个浑浑噩噩不知生命意义的少年,又怎会在满无尽头的黑暗中看到光亮?
黎袂一通好劝,却惊讶的发现,小桃花对于这件事竟是意外的固执。情绪被安抚好了,打算却依然是如此。
黎袂只得将她先说服走,打算明天和余烬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小桃花重重地点头,在黎袂的目送下离开,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却不知道,就在她的隔壁,余烬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将屋外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黎袂虽然文弱,但是他在某些方面却意外的坚定,尤其是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我其实很喜欢他。
第70章 第六十一章 易容
第二天,黎袂早早就敲响了余烬房间的门。余烬说了句“进来”,声音微哑。
推开门,黎袂一愣。
余烬衣冠整齐的坐在桌子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睛底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你……没睡?”
余烬默认。
想他定是听到昨晚小桃花所说的话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到桌边一摸茶壶,已经凉透了。
低头看他:“那你的意思呢?”
余烬低声道:“教吧。”
“你打算教她?”
余烬微微摇头,抬眼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你教。”
黎袂一愣:“我的武功远不如你……”
余烬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口:“我不配做她的师父。”
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因为是背对着自己,黎袂也看不到他在说这句话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但是他对余烬的决定从来没有过异议,此时也只好同意。他没有打算去否定余烬那自我菲薄的话,他知道,余烬所需要的,决不是自己无力的安慰。
吃饭的时候,他告诉了小桃花这个消息。看得出来,小桃花是真的很高兴,或许余烬是对的,让她渴望变强的,远不止是这一次的冲突,而是来自弱者本身对危险的恐惧。
在遇到黎袂之前,余烬是想带着小桃花回到魔教让聂不渡庇护,但现在多了一个黎袂,他不由得开始权宜两个人保护小桃花的可能x_ing,毕竟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回到魔教。
就算聂不渡还能肯放他走,他的骄傲也在阻止他如此求人。
黎袂明白他的想法,就主动提出:“要不然咱们还是不回魔教了吧?你一个人可以面对那些人,我就负责保护小桃花,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把小桃花养大如何?”
余烬自然同意。
经过商议,最后他们决定还是回到江南去。
所以他们晚上便又到了城门口的那家茶馆,进店就找老板娘。
伙计笑呵呵的把老板娘给叫了下来,自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老板娘扶着梯子缓步走了下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如果没有大事,想必你不会特意来找我。”
余烬微微点头,跟着她走到后院,道:“恕我冒昧,私自猜测姑娘本来面目并非如此。”
老板娘眼底笑意更浓,心中雪亮,却故意道:“只有想追我的男人才会好奇我的本来面目。”
那边伙计过来端茶的动作一顿,笑着摇头叹息,转身出去了。
听她这话是默认了的意思,余烬连个表情都没变:“并非如此,我只是想问,给姑娘易容的是何人。”
老板娘故作失望:“原来你看中的是她啊。”
余烬没说话。
老板娘娇媚一笑:“虽然你年纪小,但长相俊美非凡,身量也高大,她或许还真的会喜欢呢。”
余烬面无表情,依然不说话。
半晌,老板娘无奈的叹了口气,表情也恢复了正常:“真没劲,怎么逗都没反应。好吧,告诉你了。”
顿了顿,道:“给我易容的,就是我自己。”
余烬对这个回答没有太多惊讶,只道:“那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帮一个忙?”
老板娘很爽快的点点头:“给你和小姑娘易容,可以。”
“并不止我们。”
老板娘一抬眉毛:“哦?”
余烬道:“还有外头那个同我一起来的少年。”
老板娘思索片刻,点头答应:“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余烬当然愿闻其详。
老板娘定定的看着他,道:“若以后我店里出了什么事,帮我救他。”
不必多说,余烬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点头应允,却不由道:“那你?”
老板娘一笑:“你若能救,当然顺带也把我救了呗。若是不能,就只救他一个吧。”
她轻轻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语气依旧轻松:“我已经很知足了,就算死也没有什么怨言。但他不行,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不由自主的就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别人看不到,就在面具背后的那个位置,横亘着一道长长的疤。
余烬直视着她,道:“好。”
之后老板娘便将三个人带上了楼上的卧房,找出藏在柜子深处的面具,手法娴熟的开始描绘了起来。
天快要黑的时候,三个面目平凡的人走出了茶馆,其中两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男子,还有一个脸色蜡黄的小女孩。
回到客栈的时候,余烬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完全不同的五官,眸中情绪莫测。
半晌,他低低的呵出一口气,手抚上了解忧的剑身。
在置办了几套普通的粗布衣裳之后,三个人买下一个破烂的牛车,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雪花纷飞,转眼又要到除夕了,聂不渡坐在案前,翻看着余烬之前写的字句。
大多都是随便写出的东西,或是想起来的名句,或是凌乱的字词,还有一大部分完全就都是叶泊舟的名字,他却仍然看的非常专注。
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是既陌生又熟悉的,他轻轻的抚摸着桌面,余烬曾经伏在这里写字。
所坐的凳子,余烬也曾每日不离。
这是余烬的那间小屋。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若是之前自己没有对余烬说出那些话,是不是如今那个人还依然会沉默的待在这里?或终日写字,或望向远方,尽管他极少开口,人却还是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
若是那样——
他摇摇头,突然发笑。
那样的余烬,还是余烬吗?
无论是从前在下弦门时清冷骄傲的他,还是现在冷厉沉默的他,都好待过在这间屋子里时,那个失了灵魂的他。
想起临别前那晚余烬一袭白衣,醉意清浅的样子,聂不渡突然又觉得,其实那样就很好。
想着,他笑着,却觉得有些冷。
拿过来时的大氅披上,仍然觉得不够暖和。
以前也是如此温度,也是如此过冬,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只如今,已经尝过了温暖的滋味,就很难再抵御严酷的寒冷。
“教主,教主!”
门外响起了匆匆脚步声,聂不渡回过神,看着莫渊推门进来。
“教主,这有一只信鸽,刚才在您的窗前停了许久,我猜是有人想给您传信,就把它带过来了。”
说着就送过来一只鸽子。
聂不渡起身接过,大氅也就随之滑落在了凳子上。拆下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刚刚才见过的字体再次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