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他轻轻颤了颤睫毛,听见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接着高个子男人由远及近,一点点走到他的面前。
高筒帽,黑西装,高筒靴,两把枪。
凯尼把两把枪转了个枪花,别回腰上。把刚刚还叼着的雪茄收起来,眯起眼睛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外甥,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呦,矮子,你不会真怀了吧。”
——要是手里有刀就好了。
凯尼盘坐在椅子旁边,炫耀似的向自己的外甥展示一下两把手枪。“矮子,你睡不着?”他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对方的身形。那具清瘦的身体上隆出了本不该有的弧度,被棉质的衣料与清瘦的身体一同包裹,本应不正常的身形被硬生生扭曲出一种柔和,可是这不正常的和谐看在凯尼的眼里又带了几分残忍,他盯着对方圆润的腹部,估摸着大概有六七个月左右。“看着是差不多该到影响睡眠的时候了。”
“我真是见鬼了才又遇见你。”
“你以为我想遇见你?”
“那你过来干嘛。”
“老子迷路了!”凯尼一嗓子回过去,“正找不着方向呢,就看着你了,哪有别的男人能长成这么矮。”
凯尼把一条大腿伸开,把胳膊杵在另一条腿上,拖着脑袋,从下到上细细地打量外甥,在漫不经心的眼神的掩饰下,凯尼的眸色暗了暗,却又刻意让语气听起来像是调侃,“呐矮子,不会真被直男给上了吧。”
利威尔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枪,对准凯尼的脑袋。
“……你他妈那儿来的枪?”
“凯尼,”利威尔眯起眼睛,手指放在扳机上,“这是我的梦。”
“别举着了还挺累,你开枪我也不能再死一回。”凯尼就坐在原地,双手撑在地上,丝毫没有摸枪的打算。“我说,矮子,”他瞟了瞟对方的腹部,“金毛半秃子的?”
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利威尔放下枪。
“不疼,嘿,别白费力气。”凯尼用脚勾住椅子往前踢了踢,示意坐下来好好说话。“打又打不死我,你干啥不呆的舒服点儿。”他满意地看到对方黑着脸坐下了。
凯尼拖着下巴把自己见过的外甥身边的人都回忆了一遍,突然拍了拍大腿,“不会是那傻小子的吧,和雷斯家的小姑娘一块被抓的那个?”
“……不会真是吧。”凯尼瞬间一脸怜悯。
“你废话那么多。”
“说啥呢,好歹是老子的外孙。总得知道爹是谁啊。”凯尼想去把雪茄摸出来,又生生忍住,手掌只能摩挲裤线解痒。“那小子一看就冒失。”
利威尔难得的觉得凯尼的话不那么难听。
“他妈的敢上老子教出来的人!”
——他刚才一定是疯了才那么觉得。
“那小子没要这孩子?”凯尼皱着眉问了一句,不顾外甥的目光盯着对方身上的秘密,玩笑般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恶狠狠,“我还以为他挺在乎你的呢,说啥听啥似的。”终于受不了的右手把雪茄拿在手里摩挲,“居然是个’渣攻’”
“……什么?”
“《围墙之前谜之词汇》”凯尼把雪茄攥在手里,“我给你的时候封皮儿太脏被你扔了。”
“显然你和那小子不一样,你绝对挺在乎他的,至少不讨厌他。”
“……你说什么蠢话。”
“嘿我把你教出来不知道你啥脾气儿?”凯尼瞪他,“真不愿意的事儿杀了你你都不干,那边一个小鬼肚子里一个小鬼,俩小孩儿一夹击你不没辙那才见了鬼了。”
“你怎么不去地狱里凉快凉快。”
“那破地方敢收老子?!”
凯尼把雪茄又收起来,站起来靠在椅子后面的一片白茫茫之上,扯了扯帽檐,敛去了满脸的不正经,严肃的目光扫过利威尔的侧脸,又变得有些悲叹似的,定格在无法掩饰的秘密上。“如果真有方法弄掉这小孩,你现在还打算杀死他吗。”
利威尔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你和你妈一个样儿,真是,人家爹都不要自己都得只能留着,”凯尼叹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弄掉它的方法确实没有。”
凯尼走过来,想要拍拍外甥的肩,想起自己刚才在地上杵了半天的手,又把手收回去了。
“生小孩的时候,可别喊疼啊。”
“……你他妈去死吧。”
“死人不就在这儿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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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他睁开眼睛。
孕程还未推进至后几个月,胎宫的扩大以及胎儿的成长还在继续,随之而来的压迫感又加重了些,腰部泛酸,腹侧微涨,腹内的孩子因为他不平静的梦境有些躁动,男x_ing不比女x_ing,胎动带来的后劲儿总归是大一些,带来的不适感,一点点,消磨了睡意,因为平躺的姿势,由腹部升起的重压弄得胸口有些发闷。
可是这些本来不应该是他有机会体验的感受。
他想坐起来一会儿,又放弃了,在黑暗中把杯子蒙过头顶,又拉下来。
就像那根本就是一个硬塞给他的孩子。
“如果真有打掉的方法,你还想杀死他吗。”
Chapter18
“已经向东西双方拓展相应边境,适宜人类居住,提案向墙外移民。”艾伦沉着声音叙述,又拿出另一份文件,“关于巨树之森改造为立体机动训练场地的提案,交给训练兵团。”有会议人员从他的手中接过文件,拿到训练兵团所在席位。
“报告完毕。”艾伦行了个军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军事总统达里斯.扎克雷点点头,这位总统已经相当上年纪了。“不错,提案通过。”
艾伦松了口气,又把神经紧绷起来,他觉得有一束目光盯住了自己。顺着目光传来的方向望回去,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穿着训练兵团的衣服,站在角落里。黑发梳的齐整,衬托的年轻人很精神,暗金色的眼睛看着地面,好像从来没有看过他。
能在军事会议上站墙角的训练兵,背后不可能没有势力。
艾伦心里冷哼一声,他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一个毛头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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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温走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就见到了木桩一样杵在门前的爱尔敏。
“嗯?”埃尔温有些奇怪,“一部分居民忙着往墙外搬,你倒是总忘这儿跑。”他把手放在爱尔敏的肩膀上,“你是指挥官,爱尔敏,不用一直找我汇报。”
爱尔敏像是被噎了一下,心虚地盯着地面,“我本来也不是找您的。”不敢去看埃尔温的脸色他快速地继续说,“我是来找利威尔先生的。”
“啊,这样啊。”察觉到屋子里的人对他们俩这样杵在门口不满的目光,埃尔温轻轻笑笑,“也对 ,这是他的家,交给你了。”他把爱尔敏推了进去,自己关上了门出去。
很好。
爱尔敏咽了口唾沫。
利威尔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穿着厚厚的衣服,左手杵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脑袋,“你想说什么?”
爱尔敏依旧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我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明显锋利起来,爱尔敏立刻掏出口罩头巾手套,飞速给自己戴上,又立刻抄起墙边的扫帚。“您就当我给您义务扫除。”
利威尔看着爱尔敏用超越戴立体机动的速度完成以上动作,看着那小鬼明显一副紧张等待答复的样子,把视线投向了别处,“随你的便。”
爱尔敏明显松了口气,抓着扫帚开始扫地。
借着扫地时低下的头,借着头巾和口罩的掩护,爱尔敏偷偷瞄着昔日的上司。
利威尔腿上展着一本厚厚的辞典,他左手支头,右手拖着辞典的书页,双目下垂,应该在看书。即使是着了厚衣服,可是了解事实的人,还是能感到那与这精瘦的身体不相符的臃肿。爱尔敏想起艾伦,又想着自己看到的长官的样子,心情难过地复杂起来。
爱尔敏小心地观察着,再次确认长官的状态确实还算好后,觉得自己才稍稍觉得可以舒一口气,他想艾伦总有一天是要面对这件事情的,不能一直矛盾下去,在那之前,他想他要替对方观察一下状态,他希望当艾伦决定面对的时候,不管是后果太过严重而根本无法补救,又或是因为并不算过于糟糕的状况,而尝试补偿,都要有一个退路,都要有一个机会。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看起来比较和谐的表象,他由于距离没有看到的,还有很多,比如那双眼睛下方,因为睡眠不足而浮现的淡淡的y-in影。状态根本就不能算愉快的人,被对方探究似的目光弄得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