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看了一会，牧川松开树根，继续朝着下方游去。
周围的空间重归黑暗，他沿着树干又游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前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紫色光影。奋力往前游，牧川猛地从水中探出头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彻底破出了水面。
高大的生命树安静地坐落在一片湖水的中心，在风中沙沙的声响下显得郁郁葱葱。一缕缕柔和的月光透过枝梢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几圈紫色光晕挂在树梢上，美得如梦似幻。牧川仰起头，一眼就看到上面结满了紫黑色的果实，硕果累累。
除了叶片和果实是紫色的，这棵世界树的看起来几乎和大陆上那棵一模一样。可是暗夜精灵一族早已没有新生儿，这些果实是什么东西？
正想着，突然其中一颗晃动了几下，“啪”地掉落在生命湖上。
牧川紧紧地盯着那颗果实，就看到那果实在湖面上飘动着，慢慢裂开，一只漆黑扭曲的小手猛地从裂口探出，慢慢地用力掰开果实！
他惊恐瞪大的金眸里映出一个丑陋的漆黑怪物，那怪物一大一小的金色的瞳仁快速地转动着，露出一丝血腥残忍，猛地张开足足裂开半个脑袋的尖利大嘴！
瞳孔一缩，牧川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腰侧的匕首，突然一阵踏水声从他身后传来。来不及转头，一道银光便划过他的瞳孔，那丑陋的怪物瞬间就被削下了脑袋！
牧川一捋s-hi淋淋的银发，和拎起带着尸体的果壳面无表情转过身，看向他的暗夜精灵对视。
这是个面容清冷的女x_ing暗夜精灵，冷淡锋锐的气质模糊了她的五官，让牧川有一瞬间恍惚地以为自己看到一把直指天空的尖锐匕首。那如有实质的杀气刺痛了牧川的皮肤，他看着眼前漠然垂眸看他的伊莱恩，突然意识到了艾利克和菲奥娜所说的含义。
这是信念坚定的人，不会轻易被其他的事物左右。
突然连续“啪啪啪啪”地几声，牧川睁大了金眸，眼里映出伊莱恩身后掉落下来的好几个果实！
伊莱恩微微转头，下一刻整个人消失在了牧川眼前，一道银光划过，所有破壳而出的怪物都被她瞬间击杀！
牧川一抹脸上的水，沉默地拖住两个漂浮而来的果壳朝着岸边游去，而伊莱恩拎着剩下的几个快速踏水而过，踏上岸后随手就把果壳连着尸体往某个角落里一扔，然后转身静静地看着爬上岸的牧川。
她的目光落到了牧川手腕上露出的漆黑宽厚手环，金眸微微掀起一丝波澜，又飞快隐灭。
牧川拧了拧s-hi淋淋衣服上的水，顺着刚刚伊莱恩的动作往前看去，瞬间惊怔地瞪大了双眼。
那片月光照不到的y-in影里，无数漆黑狰狞的尸体和紫黑色的果实已经堆积成了如山，连绵不绝，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牧川张了张口，艰涩地开口问道：“这……都是这些年里诞生的暗夜精灵新生儿吗？”
“不。”伊莱恩清冷的音调淡淡地说：“这些不是新生儿，只是被污染的世界树果实。暗夜精灵在五十二年前开始，就没有新生儿的诞生了。”
牧川沉默了，学着伊莱恩的动作把那两居尸体也扔到那堆尸体山上，许久后他才回过身看向伊莱恩，开口：“伊莱恩大人，我希望您能把天魔域的钥匙给我。”
伊莱恩那双通透如寒冰一般的金眸看着他，平静地回答：“不行。”
牧川没想到伊莱恩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不由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如果能灭掉天魔，那么就能解决侵蚀力量污染世界树的问题，暗夜精灵也就有新生儿出生了……”
伊莱恩冷冷地反问：“灭掉天魔？你吗？那还不如等着世界灭亡。”
牧川一噎，冷静地说：“不只有我，还有许多和我一样的勇士。也许我们现在还太过弱小，但我们能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伊莱恩冷淡的视线却没有对他的话有丝毫动容，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试一试？难道你就任由哈伦长老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死亡，然后因为你的决定一意孤行而导致暗夜精灵灭族吗？！”
伊莱恩的脚步顿住了，牧川粗重地喘息着，怒火止不住地从心底涌上大脑，让他咬牙死死地瞪着伊莱恩的背影。
背对着他的伊莱恩慢慢转身看着他，金眸里平静无澜：“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虽然暗夜森林的传送阵是我关闭的，但留在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早在五十多年前，所有暗夜森林里的暗夜精灵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牧川一窒，金眸慢慢睁大，脑海里闪过慈祥的哈伦长老，永夜村里热情温和的暗夜精灵们，只觉得内心被冰冷浸透。
虽说当初其实只是出于怜悯和不忍而决定想办法解决这个任务，可深知神域里所有生灵都是真实生命的牧川，无法只把这个种族危机仅仅当做一个游戏任务对待。
如今伊莱恩说永夜村的居民都知道，那么在他们温暖微笑的背后，哈伦长老在交付这个任务给他的背后，浸透了多少的悲哀和绝望？
他们是不是麻木地在暗夜森林里数着自己最后的生命，却还是不甘地想要向命运抗争？
牧川闭了闭眼忍住涌入眼眶的热意，喉头发哽地低吼道：“知道就代表接受并认命了吗？你知不知道，他们也许还想挣扎着跟命运拼搏一下？！不然哈伦长老为何要发布调查暗夜精灵绝后真相的任务给我？他就是希望借此传达他们的意愿给你啊！你就这么冷漠地对此视而不见吗？！”
空气一片死寂，伊莱恩冷漠的表情终于微微变化。她目光难言地看着浑身s-hi漉狼狈，却气势不减地死死看着她的牧川，第一次在对视中偏移开目光。
牧川缓了缓，沉声说：“既然早晚也是灭族，为何大人不给我钥匙，让我试试呢？”
伊莱恩抬头看着月光下朦胧婆娑的生命树，眼里闪过一丝迷惘怅然，许久才轻声开口。
“……天魔域的钥匙在暗夜女神的神殿里，你手腕上那个手镯就是打开暗夜精灵试炼秘境的钥匙，如果你能顺利通过试炼秘境，就能拿到放在那里的钥匙。”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牧川朝一直看着生命树的伊莱恩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暗夜森林的南方飞快掠去。
“屈从于命运，无声地等待被宣判的死亡，还是为了那一丝可能x_ing而付出努力。伊莱恩，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空灵缥缈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生命湖畔响起，一身黑袍的珀尔从黑暗中走出，淡淡地说：“我还想如果你不愿意拿出钥匙，我就要动手强抢了。”
伊莱恩闭上眼，轻声说：“你说的对，如果不挣扎，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大概是因为我心里还抱存最后一丝侥幸吧，在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
那双眼睛里，那熊熊怒火的背后，是对生命的尊重和一往无前的锐气。
第164章
在这片漆黑的森林里飞掠而过，牧川有种回到母亲怀抱里的感觉, 如鱼得水般畅快。
暗夜森林对于暗夜精灵来说是一个意义非常不同的地方, 恐怕对于哈伦长老他们来说, 他们宁愿在暗夜森林里静静地长眠吧。
永夜村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几间屋舍在植物散发的淡淡荧光里影影绰绰，点点萤火虫不断的萦绕飞舞, 围绕着从森林里走来的牧川飞舞。
路上曾经敞开大门的武器店药剂店都大门紧闭，精灵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牧川抬头看了看村子中心那棵标志x_ing的大榕树, 一路走过去。
然而直到走到大榕树前，他都没有看到过一个精灵的身影。牧川不由皱紧眉头，加快脚步在村子里四下走动张望着, 却仍是不见一个人影。
“小川？！你怎么在这里？”
牧川迅速转身，就看到魁梧的武器店老板莱茵站在街角，金眸圆睁, 震惊地看着他。
牧川上前几步，连忙开口问道：“莱茵叔，你们都去哪了？村子里怎么没人？”
莱茵这才恍悟地一拍脑袋, 说：“今天是每月祈祷的日子，大家都到神殿那里去了, 我是忘了点东西才回来的, 小川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牧川点点头, 沉默地跟在莱茵身后, 而莱茵也像是忘了刚刚惊讶时脱口而出的问题，笑眯眯地跟牧川说着他离开后, 永夜村里的事情。
“哈伦长老的身体还算健朗，这次的祈祷也是由他主持。大家这段时间都很想念小川呢，还念叨着你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光……”
牧川看着莱茵的背影，轻声开口：“你们就没想过，我可能会回来吗？”
莱茵的脚步一顿，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他淡淡地说：“没有。”
牧川停下脚步，紧紧地注视着莱茵背对着他的身影：“难道你们就甘心……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怎么可能甘心？”莱茵苦笑一声，回过身看着站在原地的牧川，走到牧川身前，抬起厚实的大掌温柔又沉重地盖在他脑袋上。
“虽说哈伦长老给你发布了那个任务，但是其实包括他在内，都没有想过要你回来。”
莱茵看着牧川的眼神很慈祥，语调也很温软：“五十二年了，你是第一个暗夜精灵新生儿。忘川，你对于我们的来说非常特殊，你只需要在大陆上自由翱翔就好，我们又怎么舍得让你卷入这样的未来？”
牧川双眼猛地睁大，心脏酸酸软软地发胀，像是拧一拧就能流下温热的液体。
“可我也是暗夜精灵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