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周防抬手抓了抓赤红的发,就在越前以爲他要发动进攻的时候,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他主动撤去了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迈着慵懒的脚步走到宗像面前,双手一伸,回头对吠舞罗衆人道:“散了。”
“尊!”愕然瞪大双眼,越前快几步冲到栏杆边,低低叫了一声。他不敢相信心高气傲的周防会就此屈服,就像他不敢相信一向火爆的吠舞罗衆人见到王被戴上手铐也只是在原地骂骂咧咧,却没有任何营救的举动。如果这一切不是周防事先安排的,他到死也不肯相信。虽然他也认爲能不动武是最好的,可他却不能不愤怒,因爲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听到这焦急担忧的叫声,周防慢慢转过头,望着那双死死瞪着自己的琥珀猫眼,他唇角微微一扬,用口型对越前无声的说了一句话。然后,他转身走了,不带丝毫眷恋。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越前看清楚了,周防对他说的其实只有两个字:“听话”。那一刻,越前什麽都明白了,之前周防所说的“乖乖的”、“听话”,原来这麽一个意思。今天的一切不过是赤王所主导的一场戏,至于原因,他还是不明白。
不愿被周防什麽都不解释就丢下,越前一咬牙,几步冲下楼梯,灵巧闪过Cao剃等人的阻拦,眼看就要追上周防了。可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宗像突然挡住他的去路,毫不在意的注视着满含愤怒的猫眼,淡淡的道:“请不要阻止我办理公事,越前龙马。”
“让开!”咬牙切齿的从唇间挤出一句话,可越前发现自己无论怎麽都越不过宗像,而周防也在视线里越走越远。终于,他的愤怒爆发了,对着那个从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过自己一眼的人怒吼道:“周防尊!你这个混蛋!”
没有忽略那一声怒骂中带着微微的哽咽,周防脚步微微顿了顿,依然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摸了摸耳廓上那只装着十束血液的玻璃耳扣。有那麽一个短短的瞬间,他突然有点厌倦自己身爲王权者的身份,但也只是那麽短短的一个瞬间。
回头吩咐衆人先行,宗像独自站在越前面前,褐色的眼眸里飞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似不忍,又似怜悯。末了,他轻声对越前说:“王与王之间需要相互节制,但幷不代表我们就是仇敌……倒是你,如果可以,你还是离开他吧,你陪他走不到最后的……”
说完这麽一句,宗像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告诉越前,那个看似至高无上的王座,其实是和死亡伴生的,只要一旦坐上去,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想,以赤王的爲人是不可能告诉这孩子这些东西的,因爲舍不得。所以,他也无需多言了,既然选择了站在同一阵线,那麽他撇开王的身份,就算是爲旧友做一件事吧。而且,他也不忍。
“越前。”见青王已离开了许久,越前仍倔强的站在原地,就像要把周防等回来一般,Cao剃慢慢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道:“很抱歉瞒着你,但这也没办法。如果尊不走,隐藏的敌人就不会出现,他的目的是让王之间相互厮杀,坐收渔翁之利。其实,尊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考虑到了你的,你就多理解他一点吧。”
用力闭了闭眼,越前仰头望向Cao剃真诚一片的脸,轻声问:“隐藏的敌人是谁?”
稍微犹豫了一下,Cao薙道:“无色之王。”
第一卷 :王的世界(10)
如果周防以爲他离开前一句“听话”就能让越前乖乖留在Homra,那麽无疑是要大错特错了。爲着宗像那句“你陪他走不到最后”,也爲不让自己成爲废物般的存在,越前决定亲自前往Scepter4问个清楚。在他看来,宗像对他感兴趣是可以被利用的,爲了周防,他也不惜被利用。
出来迎接越前的,是曾经吠舞罗的一员后转投青王门下的伏见猿比古。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纤细的少年,他不知出于什麽心理,突然问:“身爲吠舞罗的一员却私下跑来找我们室长,八田美咲那家伙不会打断你的腿吗?还是说赤王不在了,你们要另寻出路?”
早从十束那里知道了伏见和八田的往事,越前挑起眼角斜斜看了他一眼,勾唇轻哼道:“说句真话很难吗?”见伏见微微错愕,他又道:“你追随青王,他追随尊,那都是自己的意愿,一定要分个你对我错吗?”
爲着这句话,伏见久久望着越前清澈的猫眼,好半天才撇开眼去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要是那家伙也能这麽想就好了。”这一刻,伏见似乎相信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能让青王感兴趣,也许真的是有特别之处。
被伏见领到宗像的办公室门口,在对方报告完毕转身即将离开的那一刻,越前突然叫住他,道:“你用不着那麽傲娇吧,有什麽话不能当面对八田先生说,一定要装得像有深仇大恨一样?你不累吗?”
不等伏见考虑如何回答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身后传来青王醇厚低沉的笑声,带着罕见的真切。在伏见印象里,青王宗像礼司虽然经常会笑,但那笑容总是带着点嘲弄讥讽的味道,这让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转过头莫名其妙看了看正缓步走来的宗像,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果断离去是最正确的选择。哪怕他其实很好奇刚才这一笑是因爲自己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鬼呛得没法吭声,还是因爲越前的到来。
关上门,示意越前跟上,宗像带着他走到与办公室风格完全不符的榻榻米上坐下,一边烧水泡茶,一边从身后的盒子里取出一小碟和式点心,微微笑道:“吃吧,上次就说过要请你的,只可惜你一直不肯来。”
“这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好惊讶的挑了挑眉,越前看看宗像,又看看面前造型精美的和果子,他有些垂涎的吞了吞口水,真的感觉有点饿了。自从十束死去,他每天的早餐都吃不饱,不是Cao剃的手艺不好,只是他真的没办法习惯每天都面对那些面包、牛n_ai什麽的。以前那个人在的时候还会偶尔带他出去吃顿早餐,现在那个人也不在他身边了。想到这里,越前的表情不禁黯然,默默垂下了头。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个人在喝茶的时候也比较喜欢吃点日式的点心,算你有口福吧。”看着越前放在膝盖上紧紧蜷起的手,宗像不动声色的把冲泡好的抹茶放到他面前,道:“有什麽事先把茶喝了再说吧。”
低声道了谢,越前捧起古朴的茶杯看了看,有着浓厚泡沫的碧绿茶汤带着热腾腾的扑鼻芬芳十分诱人。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结果入口浓郁的苦涩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脸,道:“好苦。”
“这是上好的抹茶,回甘会很甜的。”怎麽看都觉得越前皱巴巴的面孔非常有趣,宗像低低的笑着,指了指碟子里的点心,道:“如果实在不能忍受,那就吃块点心。”
忙不迭的抓了块Cao莓大福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中和了抹茶的苦,让越前长长的出了口气,再也不愿去碰那近乎毒药的抹茶了。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好茶,那看来他是无福消受的,还是和那个人一起随便在路边买罐饮料喝比较好。
将一碟子点心全部让给狼吞虎咽的越前,宗像慢慢喝着茶,似乎有点明白周防爲什麽会那麽看中这个孩子了。明明有时候心思是出奇的敏锐,但大多数时候又迷糊单纯得可爱,跟周防尊那种表里不一的人简直就是同类啊。所以,周防不赋予这孩子王权能力,也是不想让他接触到任何危险的东西吧,倒真还是用心良苦。
吃完点心,越前准备说正事了,却不想宗像的副手淡岛世理来了。得到应允之后,她端着一个盒子走进办公室,让宗像一见嘴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可淡岛就像不曾看到一般径直坐到越前身边,拿出个干净的盘子开始一点点的从盒子里挖出什麽东西堆在盘子里,对越前友善的道:“室长的茶很苦,我怕你喝不惯,特地送点红豆沙过来,请用吧。”
红……红豆沙……看着盘子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红豆沙,越前的唇角也开始抽搐。他是认识淡岛这个人的,偶尔会看她来Homra喝杯酒,与Cao剃闲聊一会儿。明明看起来是个非常知x_ing的大美女,但越前就是觉得她恐怖,毕竟除了这个女人,没人会拿红豆沙泡在威士忌里面搅匀了喝下去。从那时起,越前就再也不待见这种叫红豆沙的甜食了。
看看淡岛,又看看宗像,越前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直接拒绝别人的好意,把盘子推到宗像面前,道:“我吃了你的点心,这个就给你吃吧。”
望着那双清澈的猫眼,宗像认爲自己无法拒绝这份好意,默默叹了口气接过淡岛递来的勺子,微蹙着眉一点点吃下这对他来说形同毒药的东西。而见宗像到最后居然把一盘红豆沙吃得干干净净,淡岛显得很高兴,起身笑道:“能看到室长这麽喜欢红豆沙真是难得,那麽下次我再带点过来给你做茶点吧。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目送淡岛离开,越前回头看见宗像皱着眉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考虑了片刻把剩下的半杯抹茶递给他,道:“吃那麽多甜的很不舒服吧,茶给你。”
来不及说话,宗像接过茶杯也不管这茶是越前喝剩下的,一口饮尽。等到抹茶的苦冲淡了腻在嘴里的甜味,他终于松了口气,心中突然浮起一个疑问:他是不是被淡岛和这孩子联手给坑了?
不过越前幷不在意他在想什麽,等他刚一放下茶杯立刻就道:“我想见尊,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微微挑眉,既不首肯也不拒绝,宗像就这麽微眯着眼看着面前这张掩饰不住情绪紧张的精致容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然后呢?”
在宗像的注视下迟疑里片刻,越前慢慢垂下眼,轻声道:“然后……然后问他爲什麽要做这些事。”即使不肯承认,但他就是在意这个,无论那个人决定做什麽都好,但至少不应该瞒着他。难道说这麽久以来的相处,他们之间连这麽一点点都信任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