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眯的褐色眼眸在一瞬间猛然瞪大,宗像浑身剧烈颤抖着,却怎麽也迈不动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走近,弯腰捡起眼镜,然后递向自己。伸出无法控制颤抖的手腕接过眼镜戴上,望着那张白晰精致的面孔,他一点点弯起唇角,哑笑道:“是呀,让你看到这一幕,稍微有点丢脸。”
仿佛害怕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他紧紧抓住正冲自己撇嘴的少年猛的拉入怀中,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轻哽,把脸埋入单薄削瘦的肩膀,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龙马……”
感觉颈间落下一滴滴灼热的泪,少年琥珀色的猫眼里泛起一抹疼痛怜惜,抬手轻轻抚摸着宗像深蓝色的发,小声道:“你要我来看看你,我来了。但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接着道:“这不是真正的我。”
身体微微一僵,飞快抬起头望着少年清澈的眼,宗像艰难的反问:“什麽意思?”难道说,这一切还是他的幻觉?可这深爱的孩子明明真实的在他怀中,什麽叫“这不是真正的我”?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彼此身上,可搂着自己的男人却毫无自觉不肯松手,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拉住他转身就走。走到无人的角落,少年踮起脚尖主动吻了吻看不到一丝血色的嘴唇,红着脸道:“真正的我在另一个世界,这是我爲了来见你制作出来的身体,记得的也只有和你相关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龙马?”在这样的认知里,宗像一把紧紧抱住少年,用力吻住柔软的唇瓣。放肆辗转吮吻,舌尖探入温柔的口腔缠绵起舞,直到身体的热度提醒自己再继续下去就有擦枪走火的危险,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磨蹭着甜美的唇追问道:“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嗯……”被宗像吻得意识有些模糊,少年涨红了白晰的面孔偎在他怀中急促的喘息,好一会儿才又慢慢的说道:“真正的我说,他知道你喜欢我,但不想自私的让你抛弃一切去那个世界找他,所以把我送了过来。我是你的了,宗像礼司,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样就够了,龙马。你一直说这个你不是真正的你,但在我看来就是。因爲,你就是这样的,单纯,迷糊,却总是爲别人着想,让人心疼。更何况,让我独自拥有你而不用与别人分享,我还有什麽不满足的。
轻抚少年怯生生的脸庞,宗像眼中满是柔情,微微笑道:“不,这就是真正的你,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了,龙马。还有,既然你是我的了,就不可以连名带姓的称呼我,叫我的名字。”
“礼司君?”听话的轻叫一声,见俊朗的眉眼有些不满的微蹙,少年连忙改口:“礼司。”踮起脚尖摸了摸露出满意笑容的俊脸,他微弯着眼眸道:“我会好好爱你的,礼司。”
“这一点我相信,因爲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轻轻将少年搂在臂弯,带着他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宗像至始至终深情凝望着精致的面孔,柔声道:“我带你回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他曾经以爲幸福的青鸟早已远走,隔着时间和空间的遥远距离今生再也不可能相见,却不曾想命运从无数的可能x_ing中挑选了他最渴望的那一种,让翩然远去的青鸟再次回到自己身边。他这一生再无遗憾。
番外七:你的名字,赤司夫人
走出疗养院大门的时候,天色已渐渐黯淡下来,越前望着远处沉在暮色中的城市微微皱眉,感觉身上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三个月来肩伤一直未能痊愈的关系,他总觉得自己最近的心情很低落,很容易体会到一种名爲寂寞的味道,尤其是在这种万家灯火的时刻,总能让他不自觉的去思念一个人。
“征……”喃喃自语着那个人的名字,越前拉了拉肩上单薄的外套,慢慢迈动脚步朝公寓的方向走去。今天不想乘车,他需要借着散步的机会好好思考一下今后的路,也是今天离开疗养院之前,他的主治医生对自己提起的话题。
越前已经二十七岁了,像他这样的年纪在职业网球圈子里要麽正是风光无限,要麽已激流勇退,而他却因爲伤病的困扰不得不暂离ATP。可是离开了网球,他还能做什麽呢?从四岁那年第一次拿起网球拍,网球就一直存在于他的生命里,他不知道在剥离了网球之后,他的生命还剩下什麽。也许,还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人了吧。
“征……”抬手轻轻摸了摸从领口里滑落出来的链坠,圆环状的小东西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仿佛能够温暖被晚风吹得有些凉意的身体,让越前紧抿的唇角慢慢扬起,依稀出现了一抹似眷念又似甜蜜的弧度。
这是他十六岁那年步入职业网坛时,那个人送给他的礼物,也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一共是两枚。一枚随着他征战世界十几来年,磨损得早已看不见内侧A.S的花体英文字母;另一枚被那个人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每一次通过视频联络时都能看见一抹锃亮的银光在闪烁。
抬头仰望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行道树,越前突然想起了他和赤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知道爲什麽过去了这麽多年,自己依然记得那麽清楚,但他就是连每一个细节都想得起来。那年也是现在这个时候吧,在Inter High开战之前,全日本各所高校都会爲了备战比赛而进行各种各样的练习赛,而那一次,他所在的青春学院高等部网球部选定的对手是京都的洛山高校,他作爲正选也跟随前往京都。
从小在国外长大,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麽多盛开的樱花,几乎将整个洛山高校都淹没在了粉色的花海当中。也许是贪看樱色吧,等他发现一直走在前面的学长们不知去向时,他已经彻底迷路了,只能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路边。也就在那时,他遇到了一个身披着篮球部4号白色战袍,有着一头耀眼赤发和一双异色凤眸的学生,正带着篮球部一群人从校外返回。
“迷路了吗?”越前记得,这是赤司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温润的声音偏低却又清亮,是很好听的那一种。然后,他看到那双异色瞳中带着一种有礼的温和注视自己,虽不带笑意却能明显感觉出其中的关心。
在得知自己是来洛山进行网球练习赛的,赤司主动将他带到了网球部的训练场地,这才转身离开。而在赤司走后,他听见洛山网球部的几个球员窃窃私语,说得不外乎是赤司征十郎带领的篮球部是这一届Inter High篮球项目的夺冠热门,还有就是赤司有多麽多麽强,不愧是国中时代被誉爲“奇迹的世代”的帝光中学篮球队的队长。
对篮球的了解,越前承认那时的自己还停留在体育课所教授的基本知识上,再加之国中时代受过篮球部球员的挑衅,他对这项运动没什麽好感。只是,他记住了赤司征十郎这个名字,爲着对方给自己带路这份好意,还有那双很特别的异色双瞳。
之后的日子,他们再无交集,就像两条拥有各自行径方向的直线,唯一的交点过后是无限的背离。直到那一天,也就是Inter High落幕的那天,因爲网球和篮球两个项目都是在同一天同一个时段举行决赛,他直到比赛结束跟着学长们离开球场时,才从两个匆匆路过的外校学生那里听到了关于篮球决赛的消息——
“听说了吗?那个赤司征十郎率领的洛山篮球队,竟然输给了建校才两年的诚凛高中,真是很丢脸啊!”
“是啊,我去看了,特别是中段的时候,赤司发挥得相当失常,竟然被对方压制了。看来什麽奇迹的时代第一人,也不过如此嘛……”
错身而过时的短短几句话听得越前不自觉皱眉,眼前浮现的是那双充满自信的异色凤眸,他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有点差,就连刚获得的Inter High网球项目的冠军殊荣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了。磨磨蹭蹭跟在队伍的最后,一次不经意的回眸,他看见赤司正坐在一个露天篮球场边,安静的注视着篮球架,面无表情。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越前偷偷离了队伍,略带迟疑的走向赤司。还没想好怎麽开口,他的名字已经被赤司准确的唤了出来:“越前龙马。”紧接着,他又听见对方用稍微有点沙哑的清亮声音对他说:“恭喜你获得了Inter High的冠军。”
微微惊讶的瞪大双眼,越前站在原地看着赤司,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在想,如果今天他和赤司的位置对调,他一定会认爲对方是来炫耀的,可赤司的语气显得那麽平静。望着那双眼,他敏锐的察觉赤司的眼眶有那麽一点点红,就象是哭过一般。而这幷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发现赤司的异色瞳消失了,两只眼眸都是明亮的红,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如第一次见到时那麽有压迫力。
就在越前思考着说点什麽的时候,赤司已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微微低头看着他,突然道:“稍微陪我一会儿,可以吗?”
越前还记得,自己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然后跟着赤司去了湘南海岸,两人坐在海边吹着夏日的晚风,默默坐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靠在赤司的肩膀上睡着了,而那双赤色的瞳正静静看着他,在朝阳里闪烁着一丝莫名的光,仿佛正认真考虑着什麽。
想到这里,越前勾唇一笑,把掌心的链坠握得更紧。他想起彼此在交往之后赤司跟他说过,那时考虑的,是怎麽样把他留在身边,因爲那是赤司第一次感觉到心动是什麽样的滋味。
心动吗?他不太记得自己那时是什麽样的心情了,但回想起来,他相信自己和赤司应该有着同样的感受,那种看对了眼的感受。不然,他怎麽会在赤司偶尔从京都回到东京,彼此只是匆匆见过几面的情况下,就答应了对方的交往请求?然后还在答应交往的第二天就直接飞回了美国,加入到职网的拼杀当中,丝毫不曾担心过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会让他们的交往最后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