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想到这麽一个瘦弱的人类少年可以攻击到自己,妖怪猝不及防被打得嘴巴一闭,一口咬在舌头上,痛得它发出一阵凄惨的嘶叫,连压制着越前的两只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一击得逞又少了钳制,越前敏捷的一翻身,爬起来再次朝前飞奔。只不过,他漏算了盛怒中的妖怪所爆发出来的怒气,跑着跑着,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紧接着便是急速的下坠。等到重重的摔到地面,身体各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时,越前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妖怪一掌掀飞了。
身体很痛,尤其是右脚脚踝,就好像骨头断裂了一般,稍微一动就痛得钻心,冷汗沿着脸颊滚滚而落。可他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因爲那妖怪的嚎叫声还在耳边回荡,幷且越来越近。朝四周看了看,一时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哪,越前一咬牙,双手撑着地面朝前爬去。他幷不知道自己爲什麽会选择这个方向,只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朝那个地方爬会很安全。
爬了不知道多久,双臂已经酸痛得没有半点力气,汗水也模糊了视线,越前在这时又见一阵狂风刮过,耳边传来妖怪的怒吼:“你这个人类小孩!我要吃了你!要立刻吃了你!”
感觉再也爬不动了,琥珀色的猫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绝望,越前紧紧咬着嘴唇,仍蹬着完好的左腿朝前一点点挪动。他感觉那阵风已扑到了身后,甚至能闻得到那妖怪嘴里腥臭的涎水味,可就在他以爲马上要被对方吞下去的瞬间,突然看到前面的树丛深处闪过一点银光,接着一支绑着符纸的箭破空而来。
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嘶吼,等越前回头去看时,一切已归爲平静。那长相狰狞的妖怪不见了,只有那支箭没入泥土,箭尾的羽毛还在不住的颤动,绑在箭身上的符纸跳动着蓝幽幽的火焰。怔怔望着那团渐渐熄灭的火光,越前眼中飞闪过一抹疑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不过,他的疑惑只维持了一小会儿,救他的人已从不远处的树丛里走了过来。看到越前浑身是伤的模样,那人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真狼狈啊,空有那麽强大的妖力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天色已经昏黄,越前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还是透过那低沉富有磁x_ing的嗓音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是的场静司,那个让他感觉既危险又安全的人,但爲什麽会在这里碰到?是巧合吗?
“怎麽样?还站得起来吗?”走到越前身边,的场缓缓蹲下身,眯眼望着满是血痕的面孔,虽然唇角还带着笑,脸色却稍微显得有点y-in沉。
的场靠近了,越前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握着一张弓,一张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长弓。难道,刚才就是这张弓s_h_è 出的箭把身后的妖怪击退的吗?这个人那麽强?带着满心的疑问,越前眨眼望着的场,小声道:“你怎麽在这里?”
正垂头查看越前右脚的伤势,听他这麽一问,的场勾唇一笑,伸手在他肩头一抹,一张剪成人形的纸出现在掌心,还在不停的乱动。见琥珀色的猫眼愕然瞪大,他微微笑道:“一个式神,那天遇到你的时候放在你身上的,就知道你是个容易惹麻烦的小家伙。”说实话,的场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麽那麽在意这个小孩,还特意放了个式神在他身上,就爲了随时知道有没有危险出现。
双眼直直盯着那纸片小人,越前唇角一抽,微蹙着眉眼哼道:“你监视我?”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竟偷偷放了个东西在自己身上,不会自己干什麽都被他看去了吧?他是变态吗?
一眼就看穿越前的那点心思,的场忍不住笑出了声。半是无奈的伸手拧了拧不悦嘟起的脸颊,他摇头叹道:“放心,式神没有眼睛,看不到你做了什麽,只是能感知你是不是有危险,然后及时通知我。”
“你是专门赶来救我的?”不知怎麽的,被的场碰触到的地方微微有些发烫,越前不自在的撇开脸,沉默了片刻道:“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麽,随手而已。”借着昏黄的光线,眯眼看着泛起一抹红晕的白晰脸颊,的场笑得淡淡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式神开始发出警告到他赶到这里,他这一路可是马不停蹄,而且不是第一次。之前好多次赶来了,见越前最终没了危险,他也就没有现身,只在远处看着,确定平安无事之后才离开。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恢复了不少,越前挣扎着站了起来。才想迈动脚步,右脚踝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不自觉的闷哼了一声,摇晃着朝前扑去。好在的场及时抱住了他,替他免掉了一场无妄之灾。但因爲没有准备又怕再次跌倒,越前在跌入的场臂弯时不由自主的伸手紧紧抱住了对方的颈,让彼此间的距离一下子就缩近了好多。
“小心点,你的脚踝扭伤有点严重,别再乱动。”不知爲何声音有点沙哑,的场低头看着在疼痛中苍白了的精致面孔,手臂紧了一下又立刻松开。扶着越前站好,他背转过身去蹲了下来,回头道:“上来,我背你走。”
盯着的场垂在后颈的发看了好一会儿,越前显得有点爲难——让背吧,好像显得自己很弱;可不让背吧,他就算走到明天也走不出这片森林,更重要的是刚才一阵乱跑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想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慢慢趴到的场背上,伸手轻轻环住宽阔的肩膀。
对的场来说,越前这点体重根本等于没有,很轻松就站了起来。抬脚准备走,感觉到头发被轻扯了两下,他回头望着满是不自在的猫眼,问:“怎麽了?”
“我的东西……”朝掉在不远处的口袋指了指,越前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塔子阿姨托我买的东西,不能掉了。”
顺着越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场眸光微微闪动,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握在手里,不语朝前走去。他的心情有点复杂,这个外表骄傲倔强的孩子其实很温柔,让他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怜惜。托着越前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就这麽默默的走着,一直快走到森林边缘已看得见小镇的灯光时,才轻声道:“等下回家要怎麽说,想好了吗?”
是啊,不过是出来买个东西,却扭伤一只脚被人送回去,那对善良的夫妇应该担心得不得了吧。还有夏目,他一定会看出什麽的,要找个什麽理由呢?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越前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道:“就说我急着赶回去抄了近路,结果天太黑不小心踩滑摔倒了,正好遇到你,然后你就把我送回家了。”
越前说话的时候,的场一直侧脸看着他。见那双漂亮的猫眼里闪动着隐隐的期盼,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听不出什麽破绽,反正我爲什麽会正好遇到你,就留给我解释了,对吧?看不出你这小家伙还挺鬼灵精的。”
心里那一点点小y-in谋也被揭穿了,越前不觉有点羞恼,撇开脸道:“那不然怎麽说,夏目不希望塔子阿姨他们知道有妖怪存在,我也只能瞒着不说。”
这孩子啊,还真是心地善良。在这样的认知里,的场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再说什麽,径直朝藤原夫妇的住处走去。
舒舒服服的趴在的场背上,越前昏昏欲睡,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轻声道:“那个,的场先生,那个追我的妖怪是被你赶跑了吗?”
“不是赶跑,是被我彻底消灭了。”随口答了一句,感觉到背上的越前身体一僵,的场慢慢转过头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漠然道:“怎麽?对于一个一心想要吃掉你的妖怪,你还心存怜悯吗?”
“他也不是真的吃掉我了,放他走也没什麽吧。”轻轻反驳了一句,越前低头不说话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依然是危险的,哪怕刚才这个人救了他一命。
低低嗤笑一声,的场转头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边走一边道:“越前,一味的心善幷不是好事。如果今天不是我来了,又或者今天那妖怪要吃掉的不是你而是另外的人,你还要继续维护它吗?人与妖的世界不该被混淆,如果它们好好的活着不作怪的话,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有除妖人的存在了。”
说话间,藤原夫妇的住宅已到眼前,的场站在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背着越前走过去敲门。见来开门的塔子看到越前的情况后一脸惊惶失措的表情,又感觉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轻颤了一下,他轻轻拍了拍越前的后背示意安心,彬彬有礼的对塔子道:“您好,藤原夫人,我是越前的朋友的场静司。他今天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了,正好被我碰到,把他送回来。”
“啊,是这样啊,那真是感谢您啊,的场君。”见眼前年轻俊美的男人虽然右眼上蒙着一片花纹奇特的布条显得有点奇怪,但对方友善的笑容还是打消了塔子的顾虑。再加上越前脸上身上全是擦伤,塔子也不多问什麽,连忙让到一边,道:“快请进,龙马的房间在二楼,贵志也回来了,我叫他来帮忙。”
“不用了,我送他上去就行了,我和夏目之前有点误会,他可能不太乐意见到我。对了,越前说这是帮您买的东西,您看看摔坏了没有。”将拎在手里的口袋递过去,的场摆摆手,示意塔子带路。在听到越前凑到耳边轻轻说了声“谢谢”时,他回头浅浅一笑,暗红色的瞳飞闪过一抹罕见的温柔。因爲这声“谢谢”,让他觉得心情温暖愉悦。
听到楼下的响动,夏目已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被越前回来的人是的场,他楞了楞,连忙迎上去略带焦急的问:“越前,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会受这麽重的伤?”
“没什麽……就是不小心摔倒了。”不敢多说什麽,越前嚅嗫了一阵,手不自觉的抓住的场的肩膀,就像在求救一般。
而看到越前这样,的场神情自若的在塔子的指点下把他送回房间,小心的放在铺好的被褥上,起身道:“这个时间要去医院也晚了,稍微等一下,我通知医生过来,先处理一下你的脚踝。”说着,的场走出房间去打电话,因爲他知道夏目是肯定要追问的。有些话当着他的面可能不好说,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