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重心从陆军转到了海军,并且长久地停留于此。临沂舰等舰队就是在这一二十年内建立起来的海军中坚力量。
但这次塞壬-α型的意外死亡似乎给这一带的海怪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半年来海怪袭击船只和陆地的次数不断攀升,攻击的规模和频率都达到了十年来的最高峰。敏锐的军官已经从中嗅到了战事再起的味道。
紧张的氛围由上至下弥漫开来,普通士兵也逐渐从日益加大的训练量和转变了重心的战术课上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和平在神州大陆上停留很久了,众多的国民已经忘记几十年前海怪们占领陆地、攻入城市时的惨状,他们享受着腾飞的经济和日益便利的生活、习惯于丰富的物资和悠闲的时光,他们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战火摧残——坚强的民众都是拿无数的鲜血和死亡换来的,在人们学会在残酷中生存前,必然先有尸横遍野。
军队的意义,就是阻止这种惨剧发生。
他们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但不惧向前。
一个风平浪静的上午,蛟龙一队的队员们突然接到杨锐的通讯:“有任务,所有人,两分钟内会议室集合!”
李懂在半路上遇到了陆琛,后者冲他挤眉弄眼,指着他脖子上的红线道:“还带着呐?”
“哦!”李懂反应过来,要出任务的时候不好挂着木雕。他连忙把它摘下来,放到内袋里。陆琛看他慎之又慎地取掉,绳子绕过脑袋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不禁啧啧作声,说:“不愧是定情信物啊,看给你紧张的。”
李懂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算吧!”
“这是顾顺送你的吧,”陆琛问,“我满足一下好奇心啊,你要不想说也行——你给顾顺回的什么?”
“啊,”李懂笑道,“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之后任凭陆琛怎么问,李懂都守口如瓶,硬是不肯透露半点信息。陆琛只好忍着满腔求知欲加快步伐,和李懂一起赶往会议室。
结果反倒是他们两个向导先到一步。哨兵们上午有每月一次的例行体检,向导的被安排在下午,所以大家被拆成了两头。
陆琛一边整理常规装备,一边眼巴巴地盼着顾顺赶紧来。后者像是听到了他的催促似的,前后不到一分钟,也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哟,你们挺快啊?”顾顺说。
陆琛没回话,仔细地上下打量他。顾顺自从在白塔呆过之后对这帮搞医学的就有点本能的抗拒,平时还好,只要陆琛像举着手术刀研究从哪下手比较合适一样,用这种观察者的目光看他时,顾顺心里就有那么点发毛。
他眼神一凝,回瞪过去:“你看什么看?”
陆琛理都不理他,转头问李懂:“哪呢?没看见啊!”
李懂笑眯眯的,也不说话。下一秒顾顺张嘴轻轻“啊”了声,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打了个响指。
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流萦绕着顾顺的胳膊,浮现在他们眼前。
陆琛怔住:“你送的是……”
“我的海洋。”李懂回答道。
这次战斗久违地发生在陆地。地点是几十海里外的一个小岛,岛上有数十户渔民,以捕捞为生,不具备抵抗海怪的能力。登陆的海怪则是大家的老朋友了,两只γ型的提亚马特,难度不算高。
“现在岛民都聚集在岛中心的一个山洞里躲避海怪,我们的任务目标是击倒提亚马特,把他们救出来。此外,还有一名小女孩在逃跑过程中和父母走失,生死未卜,我们需要找到她。”杨锐说,“地形、目标区域和女孩的肖像都已经发到你们的设备上,有没有问题?”
“没有!”
“好,徐宏、佟莉跟我走左翼,庄羽、陆琛和张天德走右翼,注意火力压制。顾顺李懂找制高点。行动!”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落在山间晃人眼睛。顾顺正了正眼睛上的护目镜遮挡炽烈的阳光。他一边在岩石间跳跃,一边在精神链接中问李懂:我刚突然想起个事。
李懂跟在他后面爬山,闻言道:什么事?
顾顺说:我们做手术之前不是写了遗书吗?
哦——。李懂长长地应道:就是那封我还没看见呢就传诵了整个队的“遗书”啊。
顾顺:……
回头一定把大嘴巴的陆军医揍一顿!
那你的呢?顾顺问。
啊?
顾顺说:你也写了吧,写的什么?
李懂说:我没写你。
这句话一出,顾顺脚下一个趔趄,他赶紧调整了平衡,脑子里气急败坏道:你居然什么都不想和我说?
李懂没回答。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他蹲下身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远处提亚马特扭动冲撞的身体。
顾顺在他身后蹲下来,狙击枪的枪管架在他肩头,沉甸甸的。
李懂在案前收起笔。顾顺的名字后面是空白的。他想:我又有什么话要写给你呢?去感受吧,无论生死,你都得到了我漫长而又短暂的一辈子。
杨锐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各单位报告情况。左翼就位。”
“右翼就位。”
“顾顺李懂就位。”
至此,战斗一触即发。
噩梦永远地消失了,空旷已久的海洋迎来了它的长鲸,而海水和着鲸啸回唱:我将生命献给祖国,将信仰献给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