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乔尼，过得好吗？”
爱尔敏露出了放心的神情，“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过得很好。”
他看着依旧没有从自责的圈子中走出来的艾伦，把手覆在艾伦的手上，“去参加一次乔尼的生日吧，”他说，“当你看到他们的生活后，体会了你对他们的感情之后，再去决定要不要介入他们的生活。”
他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艾伦，“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离开爱尔敏房间的艾伦，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微凉的夜风灌进屋子，把人的头脑吹得更加清醒。
烛台被他轻轻放在桌面上，皮靴在地板上踩过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艾伦在柜门前蹲下，打开柜门，探进柜子里，取出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
箱子被置于烛台旁边，烛光晕洒着箱子暗红的漆面，执着钥匙的人轻轻吸了口气，打开了箱子的锁。
艾伦在桌前坐下来，看着箱子里面的物件，烛火的光亮映进他碧绿的瞳仁里。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顶刺绣婴儿帽，一把风铃，一双千层底婴儿鞋。它们安静地躺在箱子里，沐浴着烛光，温柔地迎接着艾伦的目光，平和而安定，正如它们已经默默无闻地在上了锁的狭小空间里有些岁月。
艾伦清楚，他从来就不曾遗忘过。
作为一名父亲那样，他没有落下一次乔尼的生日礼物，却又因为拿不定自己存在的意义而担心造成困扰，把这些点滴的思念静静地锁了起来。
他拿起那双小鞋，想象着乔尼穿上它们摇摇晃晃走路的模样，嘴角轻轻上扬，眸中的绿意柔软地就像要化开。
他要见见他们。
见见他。
————————————————————————
由于爱尔敏信件中的隐瞒，打开门的韩吉看到艾伦的时候一愣，神色复杂地瞟了他一眼，把他让进了屋子。
乔尼蹦蹦跳跳地向他跑过来，“艾伦叔叔！”
艾伦受宠若惊地看着乔尼，他没想到那短短的一次碰面，乔尼居然还记得他，记得他的名字。
他傻傻地笑起来，看着乔尼，笑着笑着就漫上来一股不甘。
他觉得自己太贪心了。
可是那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她不应该叫他艾伦叔叔的。
她分明应该叫他别的。
她分明曾经，有过机会叫他那个称谓的。
被他自己亲手掐断的机会。
艾伦惊讶地在乔尼的生日会上看到了奈尔和皮克西斯，那两个老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惊讶，“我们打赌好几年了，和那个老流氓有关的事情没有你就不正常。”
艾伦听了苦笑起来，原来在别人眼里，我们是那么亲密的关系，我们是那样亲近的存在，我在战争结束前曾经也是您非常亲近的人吧。
他看着屋里的人们，那里面本来应该有他的位置。
我都不知道，原来您会做饭，我也没想到过，战后的军队高层，可以私下里这么别扭地和谐相处，他看过安妮和埃尔温，看过韩吉，看过让和爱尔敏，甚至看过奈尔和皮克西斯。
您依旧高傲，可是却柔和了许多，您看起来还是有些单薄，可是已经由好多人在一点点给予您温暖。
看到他真的生活的很好，他本来应该开心，可是他却觉得一阵浓郁的难过，那些让他生活的很好的人里，没有他的位置。
他看着乔尼，小心翼翼地和她玩耍说话——还有这个小孩子，这个不知道是错误还是恩赐的小孩子，这个本应该让我和您更亲近，却造成了我们现在的疏远的，我却依然那么喜欢的小孩子。
“感觉艾伦看着乔尼的眼神就像要哭出来一样。”让的话语传进爱尔敏的耳朵里，爱尔敏叹了一口气。
在扫除完毕大家都告别之后，艾伦一个人走上楼，轻轻打开门。
乔尼睡着了，利威尔安静地坐在床边。他们就在灯光下自成一派安静，好似把其他人隔绝在外，却又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分明是那么安静的一幅画，床边的大人，和熟睡的小孩儿。可就是那样在他眼里显得心酸。分明是一幅温馨的画面，可就是缺了什么。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站在他们身边。
他温柔地注视着熟睡的乔尼，注视着床边的前监护人。
利威尔看起来和多年前没有大差别，内敛的气质似乎因为这个小孩这些年的影响，而一点点地柔和了些。
他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变化，不管是他笔直的身躯，还是他锋利的线条。
那个小孩，看起来就像是他领养的小孩儿。
艾伦却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这个人，是经历过怎样的过程，才迎接了这个小孩子。
他却无法不想起来，这个小孩儿，和他的前监护人到底是有多么紧密的联系，紧密到已经令人不能相信，紧密到，已经造成了一种伤害。
他无法不记得，这个小孩儿是怎样的一种象征，象征着他和那个人复杂的关系，象征着怎样一种不可思议的血脉相连。
这个事实再次冲击他的双眼，却带来了受宠若惊的窒息感。
那是他最尊敬的人，是那样闪耀的人，床上熟睡的孩子竟然是经由那个人承载的，他的血脉。
是他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亲近距离。
原来这个事实存在了这么久。
原来他们早就联结在一起了。
利威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该走了。”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来，急切地拉住前监护人的手，颤抖着，赤诚地问道：
“如果我想要回来，和您，和乔尼一起生活，您会等我吗？”
利威尔的手还被他抓着，一时间忘了挣开，轻轻眨了一下眼，审视地看着艾伦，似乎是根本没有料到艾伦会这么说。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看起来还是冷静的，却又给人绷紧了神经一样的感觉。
他把是视线收回，伸出手，把艾伦抓在他腕子上的手拨开，看了一眼乔尼，“你，还是不要轻易做出决定的比较好。”
他的视线依旧定格在乔尼身上，艾伦看见他冷硬的侧脸。
。
————————————————————————-——
“兵长怎么说？”爱尔敏小心地问道。
“他没给明确答复。”艾伦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爱尔敏，我才发现我那么想陪在他身边，就像从我成为他的士兵，从女巨人之战之后，我就一直一直想的那样，像我一直期盼的那样，一起活到战后，一起生活。就算我做了错事，可是我喜欢那个小孩子，我就想让愧疚见鬼去吧，我一定要回去找他。”
爱尔敏静静地看着艾伦，轻声道；“你喜欢他吗？”
艾伦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可是看到他孤独我就心疼，看到他冲在我前面，我就想拼命成长站到他面前，这是从战争时期开始就一直滋长在我心里的情绪。我想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位置，把最好的都给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爱尔敏看着艾伦的眸子，把目光一点点放得柔软，“那就去吧，艾伦。”
“可是他现在过得很好，”艾伦说，“那些人里没有我，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个资格。”
爱尔敏叹口气，“你他妈都瞎纠结什么呢，”他轻笑着骂了一句，“你做了那种事情，对象是利威尔兵长，可是你既没有少条胳膊也没有少条腿儿，乔尼被他生了下来，还养大了。这至少证明，他不讨厌你，不讨厌你的小孩儿。别忘了打仗的时候他欣赏你。”
爱尔敏把手臂搭在艾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过于坚强的人，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对于热源的渴望。艾伦，你不是去弥补的，不是去忏悔的，你是去让他生活的更好的。”
“你是乔尼的父亲。”
“没有任何人比你有这个资格。”
他的话一遍又一遍，撞击在艾伦的心上，击碎了所有的迷惘，荡漾出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艾伦在他身边沉默片刻，突然长出一口气，“爱尔敏，走，咱们工作。”
“嗯？”爱尔敏不解。
艾伦向门口走去，“在团长五年任期期满之前拼命给兵团打下最好的基础，”他顿住脚步，双眼中是细碎的温柔，“那之后，我就去找他。”
Chapter40
韩吉的日记：
Xxx年x月x日
我曾经和利威尔说过是不是因为月阳的孩子看起来就像神童，所以阿克曼才非得保留这种变异。
反正乔尼那小丫头在我看来相当鬼精灵。
这个刚刚四岁半的小鬼话语相当流利，思路相当清晰，抓重点的能力一流。
这丫头大概早就忘了她三岁以前的事情，毕竟那时候孩子还不记事儿。
我们知道，乔尼刚出生不久见到埃尔温就哭，在埃尔温天天抱她的诚心感化下，这丫头终于给埃尔温笑了一次。那之后，在这个小孩儿学会走了，她就更喜欢埃尔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