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长地斜睨了一眼队伍中样貌出众的一人,好戏当然要近点看啊。那位头戴兜帽半遮面的漂亮男人,竖起凌厉的眉眼,连同眼尾一颗泪痣都蓄满了煞气。
安宁嘴角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他是争得名不正言不顺,但只要老头子点头,一切都有可能。
斗战台的虚拟空间里。
随着机械音报出问题七人组斩获第六只特定神兽后,这一群撞上来给人宰的氐土貉中仅剩的几只不甘地蜷起利爪,奔向各自的洞x_u_e。
张宝奇扬起下巴,眯起眼看着对面的白曦,两人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他在考虑这场被鲜血洗礼过,神经细胞里仍残留着疼痛感的对战到底还要不要继续。
“为什么进来?”白曦还是没忍住,他可以不问,但绕不过几年的战友情谊。
“当初回家,一是自己在部队晋升的空间不大,二是老娘身体确实不行了,想临走前抱孙子,三是村后头的地可以承包,我想种果树。”张宝奇神情放松了些,说就说吧,没啥。
“回家借了一屁股债,娶媳妇要钱,农村规矩大,钱必须十万起,车还得是好牌子的,房,县城、村里必须有两套,哼,”白曦看张宝奇脸色不好,走两步点了一根烟给他,后面王铁山和穆小莫都睁大了眼睛,安兴见了,很大方地一人给发了一盒,两人发现新大陆一样把安兴按在地上开始搜身。
张宝奇接了烟,苦笑着继续说,“地是承包了,但种果树周期长,村里又后悔了,硬是单方面把地又承包给了别人,把我辛辛苦苦种的树苗一夜之间拔光了,哎,后来跟村里闹起来,老娘一气之下大年初一没了,我没收住手把村干部打了。后来,多亏了安老板,替我还了债,还帮我安排进来改造,出去就不用再蹲监狱了。”
“就这,也没啥,谁身上没点事都不算活着,是吧?”张宝奇这句结束问话,自我安慰的成分占了百分之九十。
“是,谁都有故事。”白曦看了他一眼,掏出仅剩的几根烟给张宝奇的同伴们分了分。
“哥们,一根烟可收买不了啊,我们也都受安家的恩惠,该打还是得打。”其中一个人接过烟但嘴上却没有松动,“反正就是个游戏。”最后还是看在烟的份儿上,给了句稍稍宽慰人的话。
白曦微微一笑表示明白。
“出去给姓安的打工。”白曦很肯定地说。
“嗯,老婆还要养,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有前科。”张宝奇倚在树上吐出一口烟圈。
“你认识他吗?他也姓安。”白曦指着安兴问。
张宝奇仔细看了几眼不远处的安兴,摇了摇头。
白曦嗯了一声,静静地陪他把一根烟抽完。
这个画面有些怪异,格格不入的环境,灰头土脸的十几个人,各站两边,如楚河汉界般分明,偏有两人站在界河边上,默默不说话,周围一丝风也没有,树枝好像都没有摆动,一切都好像停止了,像是谁按了暂停键。
突然,张宝奇动了,他扔了烟头,用脚碾了碾,在白曦肩头上重重拍了一下,“终点见吧。”
后面有声音不赞成地叫了一声张哥。张宝奇没有理睬,举了举右手。
人走后,白曦刷开地图查看,准备去找朱辰和叶北。
安兴挡在了地图前面,他显然听到了白曦问张宝奇的话,“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
“你跟安然帮有关系吗?”
安兴闭了一下眼,“有。”
第26章 第 26 章
朱辰和叶北还不知道白曦通过一席短暂交流减轻了问题小队腹背受敌的压力,他俩乘着氧气泡泡奇幻漂流到了亢金龙的地盘。
一个小时前,终于重新找到论点和论据的辩手朱辰,不屈不挠地展开了对叶北的反击。
“我是只会弹琴,我是还没出去挣钱,但并不表示我没能力,这是个什么时代,能举千斤鼎成了入职必备了?我音乐学院毕业教一节钢琴课500好不好,你一个小时能赚这么多吗?你给我算算,一节课50分钟,我一天能赚多少钱?”朱辰甩着脖子,细长的颈子极其优美,只是说话的架势带着绝地反击的彪悍。
“你养白曦?你是他什么人?他让你养吗?我是他弟,我叫了那么多声哥,你耳朵聋了?你社会经验丰富了不起啊,你还抓流氓、斗警察,你怎么不去卧底搞死毒枭啊,社会安定祥和就靠你了,诺贝尔□□该发给你,不然你多冤啊。”朱辰把泼妇骂街的精髓都展现出来了,“我娘吗?我才不娘,告诉你,我初中的时候就有小姑娘跑我们家楼下盯梢,高中收的求爱信都能烧火做饭了,大学有女生在我面前脱光衣服我都没拿正眼看,我告诉你,我是个大老爷们,以后再敢说我娘,小心我,小心我让白曦抽你。”
叶北噗呲乐了,她实在忍不住,朱辰的单口相声太精彩,脱口秀界的冉冉之星。
“笑什么笑,我是真的爱白曦,”朱辰猛地声调降了八度,“青春期那点儿事我不跟你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白曦的归宿,我手里攥着牵着他的风筝线,我是没用但我是他的家,你懂不懂?”
家这个字太沉重,叶北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中之重,她冷了神情,安静地坐在泡泡一角,像是隆冬突至,过处只冰封了她一个。
仿佛冬去春来那么久,叶北粉润的嘴唇动了动,“自私,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还说什么家,你其实是在绑架白大哥,仗着白大哥不愿意破坏好不容易得到的家庭,硬把自己的欲望和所谓的感情强加在白大哥身上,不是绑架是什么?白大哥是和你一样的,喜欢男人的人吗?”
这下轮到朱辰僵住了,叶北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内伤。
“感情我不懂,我看见的少,但我觉得最好的感情应该是纯粹的,两厢情愿的,男女倒是无所谓,不用费劲拉扯就靠在一块儿的,才是感情。”这是叶北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按照她自己不长的人生旅程得出的结论。
“我曾经被我表姐骗到黑窑子里,见过那些个臭不要脸的男人,白天还穿着人皮,有的还是戴大檐帽的,晚上到店里折腾比我还小的女孩儿。”叶北咬了咬嘴唇,“我求一个男的放了我,他上来就给了我两个嘴巴子,后面要不是我闹着自杀,他真就敢来硬的。”
“还有个男的,假模假式地跟红姐说,女孩子下边都烂了,你们也不给看看,但扭头就回屋折腾那孩子去了。你是听不到那整夜的哭声,是人吗?畜生!”叶北平静的话没有半分激动,但眼神里的力量却让朱辰震撼。
“我报警让他们抓□□犯,被狠狠打了一顿。逃了两次,第一次跟我亲妈打电话求助,竟然被我表姐捉回去,腿差点打断,第二次在一个黑网吧藏了两天。我大着胆子回家才发现我妈吸毒把我卖给我姐的。”叶北说到这,把没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娇嫩小树苗一脸的不可思议尽收眼底,她哼了一声,“还想继续听吗?我怎么斗警察的。”
朱辰下意识摇了摇头。
哼!
“你他X的教育我,你配吗,就你那点人生经历,从学校到家里,两点一线,你见过多少肮脏嘴脸,地沟子一样的事你知道多少?小样!”叶北沉闷地摔出两字,不再吭气了。
朱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木奉子打懵了,他的委屈在叶北那儿真是轻如鸿毛,无病呻吟。
安静了很久,叶北才又张嘴。“我再没想过回家。我什么都干过,要过饭,睡过桥洞,后来有个开设赌场的招机灵小工,我就给干了几个月,没想到那老家伙点儿太背,动静太大不到半年就让人举报,最后武警出动一窝给端了,我就是其中一个。哼,你知道那老头说啥不,自己腿脚不好,没有能力养家糊口,不知道开赌场犯法,布拉布拉,骗鬼啊,你知道怎么定的罪吗,证据有一条是电费,有意思不,他说那两个月没开工,结果法庭上检察院给拿出了老长一张电费单子,哈哈,我都想笑。”
笑声飘过后,又是一阵沉默。
哎——
叶北叹了一口气,“呸!说一次恶心一次,再说我抽不死你。”她举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娇嫩的脸蛋子上迅速浮起一个大红印子。
嘶——
朱辰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自己的脸,他竟然对那种无奈和悲凉的火辣辣感同身受。他知道自己惨败了,这丫头上过法庭、混过丐帮、当过赌王,听那要斗警察的口气说不定还玩过黑社会,自己是虚长人家几岁,但人生的精彩程度那差得何止是十万八千里,他想想不自觉抖了一下,服,不服不行!
“叶北,其实我,唔——啊——”朱辰正想组织语言缓解彼此间诡异的尴尬,刚憋出几个字,两人身处的氧气泡泡就箭一样飞流直下。
叶北也吓了一跳,她后背随即贴紧泡泡的水壁,耳朵里朱辰已惊天上人的鬼哭狼嚎还没收住,眼睛就晃见他蟾蜍一样四肢张开扑向自己,身体反应机能不要太好的她抬腿就是一脚。
“啊——哇哦!”朱辰还没从突然腾空而下中回过神,就吃了一记窝心脚,疼得他护着胸口眼泪汪汪地控诉罪魁祸首。
叶北本来挺不好意思,但看他一副惨遭□□的可怜相,又忍不住鄙视地使劲往外推他,“滚远点,再贴过来,我真踹死你啊。”
朱辰气愤地对着叶北不要钱地喷口水:“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因为,嗯,嗯,”还没等他把自己的辛酸宣泄完,水泡泡已完成瀑布蹦极,两人又猛地摔回水面,直接把怨男的话闷死在嘴里。
宝宝心里苦啊,为啥不让说。
叶北懒得施舍视线给他,在泡泡平稳后,忙四下观察周遭环境,一碧如洗的天空把色彩借给了身下的深谭,水面下还隐隐暗藏了波动,水的尽头矗立着一座不大的小山,金褐色的山体上一颗植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