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在剧院里,他遇到了凤仙儿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鸿戾;凤仙儿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吴鸿戾走出警察局前,警察对他说,改过自新。实则改过自新是什么意思,吴鸿戾不明白。他呆呆地盯着他的一页判罪纸,无话可说。警察又说,假如当初你不和她吵架就好了,你也不会说出那种话,不说出那种话,她的父亲也不会发怒,给你这一道令。他是常乐城的首长,但你只是吴鸿戾。可是吴鸿戾还是听着,笨重的肩膀垂在两侧,像一把秤,皮鞋踏在地板上,一点声音也不出。警察看他无言,松了口气,安慰他说。但这没什么要紧的,你只是、你只是,被判了负女罪而已。死刑也不打紧的,只有她说了执行你的死刑,你才会被砍头,她不要你死,你就不会死,而她不想你死,她只想你回头。他们抱有同情心地安慰,像是真的关心他。但吴鸿戾紧闭嘴巴,不说话,此时此刻,他除开膀胱发胀,没有别的想法。
葛丰在宏德楼等他,边看戏边对他说,我听人说了,你要死了,你不该。不该什么呢?他们两个都没有说,但心里清清楚楚。台上,旦角正走上戏台,金光闪闪。葛丰说,你要么走,要么留,你为什么要直接告诉她呢?戏曲响了起来,挡住葛丰的话,吴鸿戾耳朵费了劲,才听清葛丰在说什么。吴鸿戾叹了口气,像这事儿真的那么伤脑筋,他说,是呀。葛丰眯起他的吊梢眼,弹着秃脑门,安慰道,但是……只要你不再犯——你本来就——。他没有说完,新的一个角色又上场了,是个大白脸,戴着乌纱帽,每一次步伐都像个王八,压轴的鼓声一队一队地落下来,杀人放火,夺人x_ing命。葛丰说,看戏吧。然后便无话了,这戏演到第五场,是为精彩。
吴鸿戾坐着,因为尿急,感觉很不舒服,于是说,我想尿一把。葛丰双眼盯着台上花旦,说,你去吧。一动不动。吴鸿戾就走出去,他边走边想,但他初见她时,没有人像葛丰这么警告他,也没人像警察一样这么警告他。但之所以没人这么说,也许是因为当时吴鸿戾的胆子很大,更重要的是,说他会显得很闲,而且搬弄是非,大家都不愿意搬弄是非,毕竟吴鸿戾谁也不是。可最主要的,还是得怪吴鸿戾自己,假如吴鸿戾的胆子不那么大,他就不会仗着武术,天天在墙上跳来跳去,不在墙上跳来跳去,也就不会在某一天,脚下不小心绊了块瓦砖,掉进了陷阱。这个陷阱不是实体的,而是虚幻的,有点像江湖,但主要是女人。在那一天,吴鸿戾的胆子格外大,他在墙上跳来跳去,一走眼,把一房顶当做了墙,跳了上去,结果房顶没法承受他的重量,他一下栽进了长乐城首长女儿的闺房。他正好摔在她的床上,和刚起床的她面面相觑,这就是一个故事的起源,也是吴鸿戾命运的终结,大家说的“祸”。在面面相觑的几秒里,首长女儿要死要活地爱上了他,没有缘由地。
但总不能全怪他。吴鸿戾想。他为自己找着理由。总会有其他理由的。他开始认真地想,头向着地下,谁也不看,就像在墙上走时一样专心,假如没有人拦他,他会一直走下去,就这样,他边想边走到了观众席最前方。本来他还可以思考更多,但是,走到这里时,他的膀胱开始痛的厉害,因此他不再想了,而是赶快跑起来,从文明的观众席跑到原始的后台的茅厕,就像一场马拉松。
或许这真是一场马拉松,因为吴鸿厉还没有冲到茅厕门口,就看到老远地有人在茅厕门口等了,是个少年,在那里焦虑地踱着步,像个小偷一样地呆站着。眼看着离厕所不远了,吴鸿戾就放慢了脚步。少年看着吴鸿戾走了过来,语焉不详地继续晃来晃去,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他,像是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吴鸿戾感到很奇怪,于是走了过去,准备迈过他,走进茅厕。这时,少年终于说话了:“不要进。”他的话还没说完,吴鸿戾的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就在这一迈之间,他的耳朵忽然听见了从厕所里传来的一声婀娜的□□,而他的鼻子,闻到在这尿臭中有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裸的,像情`欲。这时回味才后知后觉地敲响了他的神经,把他的脚从厕所搬弄到原地。少年一直在旁边偷偷抹地打量他,见他狼狈地退了一步,噗嗤一声微笑起来,可见他好心是好心,但也乐意见别人出丑。等吴鸿戾转过头来,他的笑容来不及塞回去,只能留在人世的茅厕边上,堪堪地晒在潮s-hi的后台中,多情而自得。
“有人,有人。你排在我后面,等他们出来。”肇事的少年这才轻声说道,眼睛眨着。他长得很普通,带着点女气。他收回了幸灾乐祸的微笑,眨着眼睛,有点讷讷不安地说。他看到了吴鸿戾面无表情的脸。他以为吴鸿戾板着脸是因为这无意的偷窥而狼狈,但实则吴鸿戾只是生气和后悔,他每每闻到情`欲就生气。这不是因为他从未有过,而正是因为他栽在情`欲上过,所以才生气,尽管他不是自愿的,他仍然此生都不愿意看见情`欲二次——而他之所以栽,就是因为当初掉进了首长女儿的房间里,被她一见钟情和追求,接着稀里糊涂地被要求和她恋爱。而当时的吴鸿戾以为人生除开吃饭喝水,没什么作用,谈恋爱和发呆,都是一个道理,反正江湖依然是江湖,无聊也是无聊。一时糊涂,就答应下来。
但日子一久,吴鸿戾才明白,谈恋爱还比不上发呆,主要是和首长女儿谈恋爱,他不能再爬墙,也不能再踩泥巴,戏不能再看,r_ou_得少吃,因为他是首长女儿的好好情人,一个文明人。他憎恨这种不自在,于是决定分手。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说什么,说了以后去哪里,因此无限推延,一直思考。他做//爱思考,吃饭思考,上厕所思考。直到有一天,她在他身上起伏□□,而吴鸿戾刚刚想到:为什么?因此没有动静,像一块木头,这让她很生气,扇了吴鸿戾一巴掌。这时吴鸿戾突然就醒悟了,呀,他在干什么?接着他的思绪就像流液一样向下滑,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浪费生命。他抬起头来,就和她说了要分手。这就是吴鸿戾栽到情`欲里的故事。她听到他的混账话后,立马大哭了起来,又扇了他一巴掌,吴鸿戾以为,这一巴掌就意味着故事的了断,便提上裤子就走,跑去爬墙,踩泥巴,看戏,吃r_ou_,一动不动地站在田野上发呆。
但他还没有放空多久,首长就带着士兵穿过高昂的芦苇,把他围起来,押着他回了警局。吴鸿戾以为是为了隔壁的失窃案,但到了警局,看到她哭哭啼啼,才知是为了他的胆子。有福就有祸,有因就有果,那一天吴鸿戾明白了,他是因,而他得到的就是果,果的名字叫“负女罪”。这一条罪古时没有,未来也没有,这条罪是单单为他设计的,因为吴鸿戾抛弃了首长的女儿,这代表他得罪了长乐城所有的女人,因此要在长乐城,杀j-i儆猴,把他杀给全城人看。首长宣布这条罪的后果是死刑。这是吴鸿戾栽入情`欲的第二条故事。尽管警察局长说,首长女儿不会真杀他,只要他不做出过分的事,比如爱上其他的人,她就会按兵不动。但这不能安慰吴鸿戾,从那一刻起,吴鸿戾明白,他的命被别人掌控了,他不能死,不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别人不想他死,他失去了畏惧死亡的权利。
而他也不能再随意地玩乐,因为现在无论在哪里,都被首长的女儿安了眼睛。她们是长乐城所有女人的眼睛,加起来有三千只,她们一眨一眨地盯着吴鸿戾,监视着吴鸿戾,把吴鸿戾所有可疑的行为汇报给首长女儿,以增加死刑的砝码。吴鸿戾白天对着她们,夜晚也对着她们,眼睛们监视着他,想要从他哪里偷两样东西,要么是爱,要么是生命,她们承诺,只要吴鸿戾回头,对首长女儿说个好字,然后结婚,那眼睛就可以消失了,他的罪行也可以销毁了。但吴鸿戾什么都不想给,他瞪着眼睛,和她们徒劳地对视,全身上下光溜溜的,一句话也不说。
111此时的吴鸿戾,因为这一意外事故,将那些令人恼火的情`欲故事和陷阱全回想起来了,而厕所里的□□仍然没完没了地响着。他心中的火气因此越来越大,肚子里的尿意又趁机捣乱,在频频地催促他,三面夹击下,吴鸿戾终于忍不住了,他昂着头,在少年的不安打探中,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大摇大摆地,像走进泥巴地一样走进了厕所,留下少年目瞪口呆。
走进去后吴鸿戾知道了,厕所有隔间,三个茅坑,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格子,男女在小格子里办事,被木板挡着,别人看不见他们,茅坑在旁边,互不打扰。吴鸿戾脱裤子,撒尿,面不改色,当那声音是伴奏,一下一下的,为他助兴,他利落地撒完尿了,回头就走,撤离一片野人丛林要返回文明社会。刚走出厕所,又和少年面面相觑地在门口相对了,少年看着他撒完了尿,不知不觉地自己也尿急了,但因为厕所男女的原因,仍然不敢迈进去,因此没有办法,脸涨得通红,无助地迈着步,刚刚的幸灾乐祸,全部不见了。
自己做成了事,别人没做成,即使是撒尿这种破事,也难免有些得意。吴鸿戾借着一片飞过的烛火,打量着少年,心中高举胜利者的喜悦。少年垂头丧气,下眼尾挂着油彩,像在青色的沼泽地里滚过,被鳄鱼亲吻了。吴鸿戾忽地想起唱戏的卸妆后也是这种扮相,心下生了好奇,问他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唱戏的。
少年抬头看他,喘着气,主要是憋尿憋得难受,细声细气地回答道,之前的威风全部消失了,我是要唱下一场,唱十面埋伏,妆才画几笔,因为想要尿,就奔出来了,没想到厕所被劫了。吴鸿戾想了想,又数了数——他和葛丰来就为下一场,他们哪出戏也不爱,就爱看十面埋伏。便说,那你唱哪个?少年咬着嘴唇说,唱虞姬。吴鸿戾听了这句话,血管像被蜜蜂扎了一下,又疼又痒,十面埋伏里他谁都不爱看,唯一爱看的就是虞姬,虞姬的脚啊,虞姬的脸啊,虞姬的宝剑啊,世间万物气若游丝,唯有虞姬是活的存在。
吴鸿戾说,你当真唱虞姬?少年点点头,朝厕所里望。先时他不着急,还能笑一笑吴鸿戾,这时自己大难临头,找不到办法。但吴鸿戾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力气全用在怀疑上。眼下的这个少年这么普通,哪里像虞姬啊?他想。那男孩的脸像所有的人类,存在平淡的裂缝和委屈。假如有什么特别的,那一定只能是那几个小小的雀斑,它们长在男孩耳朵上,当他偏头,任由眼神焦躁地略过,雀斑聚集在耳旁,像几只发霉的小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