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幸村不再多言,把电话往越前手里一塞,径直起身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听着关门声传来,越前将电话放到耳畔,轻轻叫道:“国光……”才叫了这么一声,他就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眼眶热热的。在被Darkness围攻的时候,他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舍不得将这个人遗留在孤独里。
“我在的,龙马。”电话那头,手塚的声音沙哑得近乎粗嘎,缭绕着浓浓的疲惫,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整昼夜未曾合眼了。略微一顿,他放柔了嗓音,低低的问:“你还好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去了一个之前怀疑的地点探查,结果被Darkness攻击了,是幸村学长救了我。”到底幸村是怎么救下自己的,越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我们怀疑的那些地点,你千万不要再去了,我估计里面都有不少Darkness存在。千万记得,就算是白天他们都是活跃,你绝对不能去。”
听着手塚在那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去涉险,越前缓缓松了口气,只觉身体被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碾压着。休息了一会儿,他强打起精神,轻声道:“我在幸村学长这里养好伤就回去,不要担心我,我会再联系你的。”
从越前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疲惫,手塚不舍的安抚道:“好,我知道了,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越前情绪低落的闭上眼,默默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幸村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逼退了那群Darkness进而救下了自己。对于这位并非同校的学长,他们在国中时代并不是太熟悉,除了在那年全国大赛的决赛上交过手外,剩余的交集也就是同年举行的日本青少年网球合宿训练了。他的确是听人说过幸村很强,但这很强也只是在网球上,跟对付Darkness应该扯不上半点关系,总不可能是用网球将那些家伙吓退的吧。
脑补着幸村用一个个网球击中Darkness,然后Darkness一脸惊恐四下逃散的情景,越前越想就越觉得好笑,竟不自觉笑出了声并且自己还没半点觉察。
幸村托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回到房间时,先听到就是一阵让他毛骨悚然的笑声,走进一些就立刻看到一张明明很精致却傻乎乎的笑脸,让他忍俊不禁。恐怕全天下除了越前龙马,没人会神经粗大到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笑得这么开心了。
紫晶般的眼眸泛起一丝浅浅的宠溺,将粥碗放在一边的矮柜上,他伸出手轻轻拧了拧白皙的脸颊,忍着笑道:“别傻笑了,来吃点东西,继续睡吧。”
直到幸村提醒,越前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丢脸,面上一红,连忙不自在的躲开那含笑的目光,小声嚅嗫道:“谢谢。”
“不用道谢,如果你不是先天免疫Darkness病毒,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身体略微前倾,拿了个柔软的枕头将越前的头稍微垫高一些,幸村端过粥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他唇畔,微微笑道:“吃吧,昏睡了一天也该饿了。”
张嘴吞下那勺白粥,其间一丝怎么也去除不掉的陈年大米的霉味让越前略微不适的皱了皱眉。老实说,自从有了跡部的补给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那些从城市里搜集来的食物,都忘了这座城市里幸存下来的人都是靠这样的食物勉强维持着艰难的生活。而就算这样食物也是不足的,时常发生为了食物伤害他人的事件,他也经历过。
想到这里,越前心中越发难过,抬眼看向幸村平静的双眼,低声问:“幸村学长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啊,不然还能去哪里。”淡淡应了一声,幸村继续喂着越前,既没表示出不愿多谈,也没有主动聊下去的意思。
眼看着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越前蹙起细致的眉眼,决定直达关键。“幸村学长是怎么救下我的?那时候我并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在那里。”
似乎早就料到越前一定会问,幸村连手上的喂食动作都没有片刻停滞,道:“我当时在另外一边,听到异动就赶过去了,只是没想到救下的人会是你。”见越前张嘴,幸村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半点开口的机会也不给,直接一勺粥填进微张的嘴唇,继续道:“我是一名医生,灾难之后就一直在研究对付Darkness的办法,终于发现一定频率的次声波可以弄死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幸村面容冰冷,紫眸中有不易察觉的暴戾。而这些落在越前眼中,只当他是恨极了Darkness,并没想得太多。努力吞下那一口粥,他点头道:“幸村学长很厉害。”能够发现用这种偏门的方法来对付Darkness,的确很厉害,也难怪对方在说起周围就是Darkness的活跃地带时半点惧色也无。
“厉害么?”听越前这么说,幸村眸光微微闪了闪,唇角浮起一丝伤感自嘲的浅笑。“与其说是厉害,不如说是无奈吧。仔细想想,Darkness也是人,被感染也不是他们愿意的,我这样做,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静静看着苍白得不正常的绝美容颜,越前伸出能够活动的左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小声道:“幸村学长也是不得已,不要太难过。”
紫眸微眯,久久凝望着碰了自己一下就立刻缩回去的纤长手指,幸村垂头淡然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被安慰到了呢,小家伙。”
越前知道,从很早以前幸村就是这么叫自己的,也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反正那时候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小鬼。可时隔多年之后再见面还没这么叫,他突然就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腾起微微的热度。不自在的撇开眼去,他低声嘟哝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孔上浮起的淡淡红晕,幸村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在越前头上揉了揉。“好了,小鬼,睡觉吧,你的伤有得养了。”
怎么听都觉得那一声“小鬼”太过亲昵,越前红了红脸,闭上眼不甘示弱的反驳:“自己的脸白得跟鬼一样,还好意思来说我,你还差得远呢。”
也许真的是累了,只幸村将碗收拾好的功夫,越前已沉沉睡去。所以,他没能看到那张本还带着浅淡笑容的脸在瞬间y-in沉下去,紫晶般的眼眸闪动着不加掩饰的痛苦;也没能听到那向来柔和悦耳的嗓音格外暗哑的低喃:“小家伙,若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做了怎样的事,也许你就不会认为我是个好人了。”
我守在这里,是为了赎罪,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
☆、Chapter 14
公元2023年9月7日 木曜日 晴
得益于幸村的悉心照料,越前虽不能在一周后立刻恢复到活蹦乱跳的样子,但好歹也能自己下床在可允许的范围内随意走动,再不用整日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了。
恨透了自己在那一周里连擦身、换内裤这样的小事都要幸村动手,所以越前在能自己动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说:“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来,不用麻烦幸村学长你了。”天知道他每每被这位曾经的学长剥个精光,连最私密的地方都被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时有多尴尬,尤其是那双紫晶般的眼还半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越前能动了,意味着幸村平静的日子也就到头了。除了打着绷带也要闹腾着让幸村带他去周围看看以方便完善地图,还振振有词的说“反正我也是用左手的,右边坏了也没有问题”之外,还时不时晃到幸村位于地下的实验室,对他的次声波装置充满了好奇。
面对这样的越前,只要他闹得不是太过分,幸村一向是纵容的,看着他的目光也是温和而宠溺。唯有一次,是越前在看了幸村的实验日志之后对他说:“我是免疫者,幸村学长可以用我的血来做实验,之前我也是这么帮助国光的。”
那时,原本还带着浅淡微笑的幸村面色骤然y-in沉,紫眸冷冷的看了越前半天之后转过身去用格外冰冷僵硬的声音道:“我也是免疫者,你有的我都有,不劳费心。”
从此以后,幸村不再允许越前进他的实验室,每天尽可能的抽出时间守着他,不让他再去乱翻自己的资料。就像今天,幸村正在屋后一片小小的菜地里采摘刚成熟的西红柿,越前就被他安置在走廊下乖乖坐着。
不过这样的安排并没有让越前不高兴,反倒真的乖乖坐着,半点没有表现出很无聊的样子。当然,这还得要感谢幸村所养的那只猫。
幸村有一只猫,胖胖的,通体漆黑,圆圆的眼眸是琥珀中泛着一点金色,像极了越前的眼睛。这只猫是他一直养在身边的,注s_h_è 过血清抗体,拥有免疫Darkness的体质。可惜这抗体只能作用于动物,对人是无效的。
猫儿很乖,很黏人,也很喜欢越前。自从越前来了之后,猫儿就不怎么黏着幸村了,变成了越前的小跟班,他到哪猫儿就跟到哪。面对这只卖主求荣的猫,就连幸村也很是无奈,很多次都又爱又恨的叹道:“到底谁才是它的主人,它搞清楚了吗?”
此刻,越前正单手抱着猫靠在走廊下,一边吹着夏末的微风,一边对幸村抱怨:“你说,为什么你要给它起一个跟我一样的名字?你每次一叫,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叫我还是叫它。”
听着这已经听了不下十遍的抱怨,幸村放下手里的活计,唇角泛着浅浅的笑意看向越前写满不悦的面孔,柔声道:“你就不觉得自己和它长得很像吗,小家伙?”你不知道吧,越前,其实叫它,也就是在叫你。我也就只能借着叫它“龙马“时,才能这么亲昵的称呼你。
“哪里像了?”听了这样的回答,越前心中的怨念更甚,伸出一根手指托着猫儿圆润的小下巴左看右看了半天,嘀咕道:“除了眼睛的颜色跟我很像之外,还有哪里像了?再说我又不是猫!”真是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猴子山大王老是叫自己小猫,现在这位前辈也这么说,他到底哪里像猫了?
除了眼睛还有那不服管束的傲慢x_ing格也是像极了啊。实在不忍心再打击看起来已格外郁闷的越前,幸村轻轻笑着,拎起一篮新鲜采摘的西红柿走过来,挨着越前坐下。拿起一个红通通的果实在衣襟上擦了擦,递到越前唇边,他轻哄道:“吃吧,这是今年第一次结的果,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