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韩川站在房顶,闻听骆泽的这份惋惜,却没想到他画的就是自己。
骆泽韩川低呼几声,将两幅画收起,走出房去。
岐山峰顶,浓雾一片,影影约约间有个人影向他走来。
那人走到身前,开心道:你放纸鸢吗?骆月让我来叫你。
韩川闻言一笑:骆月不是都怀孕了吗,岐山上怪石嶙峋,道路蜿蜒曲折,你敢让她到处乱跑?
卓络嘴巴微张:你说的对!说完,急匆匆跑了去。
韩川失笑,向前走去。
行到一处平地,见骆月手中牵着一只纸鸢,纸鸢高高飞在天际,被山间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卓络在一边纠缠不休:回去吧回去吧!小心磕着碰着!
骆月道:你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是不是韩川又和你说了什么?
韩川穿过山间浓雾,走上前去道:且不说这山路崎岖,便是这风如此凌厉,你也该悠着点,小心着凉。
骆月不语,卓络先急,他一把将纸鸢线抢过,放在韩川手里,拖着骆月便要往回走。骆月拗不过,只好随卓络往屋子那边走,临走时还不忘瞪韩川一眼。
韩川含笑,轻轻扯动长线,纸鸢便扶摇而上,直上碧空。
骆月一行回乡后,因为骆丘已被罢官身份不再显赫,又因为骆泽之事,颇不受乡民们待见,受了不少气。恰逢韩川去看望几人,得知这些事后,便请求骆家三人随他来岐山,作为半儿替骆泽尽未尽之孝。
骆月看骆丘需要静养,不宜受气,便答应到岐山来,算算日子,也已经一年有余了。
韩川放着纸鸢,一个小道童寻来,躬身道:师叔,凌冬小师叔突然来了,正在前堂和师父师祖们说话呢,您不前去吗?
韩川讶异:他怎么回来了?
小道童道:说是南巡,顺便回岐山一次。
韩川笑笑:也好,他虽是岐山弟子,却因为身份原因一直没来过岐山,这次能来看看也算是好事一桩。
小道童:师叔不去吗?
韩川摇头:你先走吧,我收了这纸鸢再去。
小道童依言退下。
小道童走后,韩川却是不急,仍是慢悠悠的放着纸鸢。他手中一张一弛,纸鸢也飞得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顶不住剧烈的罡风,被风吹破。韩川突然想到,若是纸鸢坏了,骆月一定饶不了自己。他这才忙将纸鸢扯回,只是晚了一步,纸鸢从中间处被风击穿,晃晃悠悠从天空中落了下来,不见了踪影。
韩川苦笑一声,他一边缠线,一边顺着线头寻了过去。
山路崎岖,韩川走了半天,才看到纸鸢的一抹影子。原来那纸鸢飘落而下,落在了山路边的一条小河中,被水泡着,是一点都不能用了。韩川低头向小河走去,想着自己是免不了要挨顿骂了。
走到溪边,他撸起袖子,伸手去够,河水冰凉,他向前探探,眼看就要够到那纸鸢,谁想到手还没碰到纸鸢的边,那纸鸢便唰的一声腾空而起。
韩川惊讶,正要回头。蓦地,一个温柔恬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好像傻了很多,有线不拽,用手够?
韩川闻声,脊背僵直,他不敢回头,怕只是他一时听错。
那人轻笑,走到韩川身后,将他的手执起,把风筝放在他手中:那日在雍王府,你对我说的话,其实我听清了。
你说,千万不要是你,骆泽。
可偏偏是我,你恨我吗?
韩川闭紧湿润的双眼,蹲在河边,不声不响。
那人轻叹一声:你还恨我。
韩川笑笑,轻声道:我现在回头,便千万要是你,否则,我就恨你一辈子。
骆泽哑然,韩川回身,两人相视一笑,恩仇皆散。
远处,凌冬看到这一幕,摇头一笑。
旁边三福道:皇上,你怎么就放了骆泽一马呢?
凌冬道:当日立下赌约之日,还不知谁输谁赢,若是他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三福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凌冬看着二人,突然想起那一日他问骆泽,若有来生,你愿做什么?
若有来生,骆泽愿当普通百姓,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关心,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不束缚别人也不被什么束缚,整天潇洒度日,羡煞他人。
那时,他曾问:这是人吗?
骆泽莞尔一笑:是傻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