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夏抬起头来,提高声音,“老师,我实在抄不完了,好困,呜……”
韩非明抬头看钟。已经将近子夜,他都有些撑不住了,上下眼皮直打架。更何况毕夏还是个……“不行。”
然则,赏罚不明,又何以服人?上辈子的毕寒就是他惯出来的毛病。
毕夏耷拉着脑袋,突然转身跑出了房门。韩非明讶异之间也不打算追出去,重新捧起《庄子》,翻开先前一页。半晌,房门再次被推开一条缝。韩非明不动声色,用眼角的余光瞟到门外的毕夏畏畏缩缩不敢推门,像是生怕惹恼了他。模样倒也可怜人。“进来。”
毕夏端着一个玻璃杯子走过来,一路上几乎满杯的水晃动着洒出来。有洒在他手上的。从毕夏那一脸隐忍就看的出来,应该是热水。
韩非明揉了揉腹部。正巧稍受了点凉。
毕夏走到他面前后平举起双手,满脸讨好,“老师,喝茶。”
韩非明本来伸手要接,闻言手一抖,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咬了咬牙,被烫到的手背一阵剧痛。
老师,喝茶。
……怎么两辈子他的好学生都爱用这句话讨好人。
“老师,没事吧……水刚烧开。”毕夏看起来手足无措,拉过他的手吹着气,又要顾及着一地的碎玻璃碴。
韩非明回过神来后,首先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接着一把将毕夏拉上床,自己起身收拾残局。等回来后,他爬上床去,反握住毕夏的手。少年稚嫩的皮肤上已经起了水泡。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颤抖。他想到那是热水,却没想到那么烫。“别抄了。睡觉。洗澡了么?”
毕夏摇头,不敢看他。
“……去睡觉。”
还能怎样呢,韩非明只得叹息。
“什么!我可以睡老师这屋?太好了!”毕夏突然间傻笑起来,一手将韩非明推倒,搂着他滚来滚去。
“住手!叫你去睡,不是叫你来……啊!”
韩非明刚刚愈合的舌头再遭大劫,血腥味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
少年停止滚动,两只手臂仍旧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仔细一看,已然入睡。
韩非明想了想,没有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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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了,脖子上的胎记没错,腰上的伤疤也是对的。这回是你们搞错了吧。”
清晨,熹微的阳光斜射入落地窗,别墅的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花园。晚春时节,该开的花儿差不多都开了,红粉紫黄在绿色中点缀。草坪上立着一架刚漆过不久的秋千,被风吹地微动。
窗内最适合观赏的地方摆着一张单人沙发,沙发上的少年翘着二郎腿,斜倚着靠背看向窗外。手机被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开了免提。
那头的声音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只是话里话外全是疑虑,“可是,不是我说,他实在是太他妈可疑了。他可是‘那混蛋’的宝贝侄子,可你有看到他说话做事什么狗样么?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家教的少爷,反而更像是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
“小心你的措辞,周姨。爱慕者听到会幻灭的。”少年伸手捞起手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把脚搭在了茶几上,关掉免提,将话筒提到耳边。他的手上裹着一层纱布。
“少扯皮夏少,老子都嫁人那么多年了……咳,说正经。他真的不正常,我怕留你一个人在家——”
少年掏了掏耳朵,挪到眼皮底下看过后皱着眉头吹了口气。“怕什么,他玩不过我。”
那边的女声还不放心,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了,他那次的事故原因我们大概摸出一点线索,是——”
少年皱眉,“是罗家?”
那边没说话。
“是二少?”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始唠叨韩非明一长串的可疑之处。
少年打断她道:“大不了再试探试探。你就好好和周叔出差吧啊。”
通话挂断了。手机震动了一下后弹出了结束界面。
这个时候韩非明应该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毕夏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缠着手的纱布上,像是有些轻蔑地一把拉下,随手一扔。
韩非明刚起不久,洗漱后泡了杯茶,坐在客厅阳台的藤椅上翻着书。阳光透过窗外大树的树冠细碎地打下来,映在他白净的侧脸上,过长的头发上泛着光,连睫毛都被染成了金色。
毕夏远远地欣赏着,不出声。
韩非明翻书的那只手上裹着与他一样的纱布,但精心程度却差了很多。他手上包的胜似艺术品,而韩非明的明显就是艺术家恨不得烧掉的残次。松松垮垮,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样。
像这样舍己为人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毕夏摸了摸手背,一点皮外小伤果然迅速换来同情和作业豁免权。既然又方便可图,他又有什么跟不写作业过不去的,于是刚刚又重新将纱布捆了回去。
周姨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韩非明是工科生,一般来说工科生会这么出口成章么?”“受伤前的韩非明那么浪荡,现在变成这种古板严谨的样子,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