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父亲原本已经答应了带我们去游乐园,却临时接到电话,急匆匆地出了门。我很生气,母亲一直在旁边安慰我,我却对着她咆哮‘你们大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说话不算话。’说完,我就自己跑回房间,趴在床上直哭。”
“过了一会,母亲过来轻轻地,打开了我的房间,我还没说话就被捂住了嘴巴,她告诉我家里进贼了,让我不要发出声音。”
“我心脏跳得快到喉咙眼了,浑身颤抖地点点头,母亲轻轻把门反锁了,把我塞进衣橱,握紧我冰冷又颤抖的手,嘱咐我一定不能出声,告诉我一定会没事的。她拿过一堆衣服把我埋在里面,留出一点缝隙给我呼吸,自己躲到了窗帘后面。”
“我躲在衣橱里面,心脏砰砰砰地跳,汗水在脸上流过,好痒,我却不敢用手去擦。”
“门锁的位置传来一阵试探的声音,我突然绝望地想,一个没人的房间应该不会反锁的吧!”
“果然,他们一脚就把门踹开了,大喊道‘这间房有人’。”
“他们在房间四处搜索的时候,我在衣橱里紧紧攥着拳头,大气都不敢出,我母亲突然大叫着,从窗户后面跑出来大喊,‘你们是谁,我已经报了警,钱什么的我知道在哪里,我去拿给你们,你们快走吧。’”
“那些人冷笑着说,“钱我们要,只是怕你的不够给”,几个人就把我母亲抓住了,我母亲拼命挣扎,大喊大叫,却还是无法摆脱他们。”
“为首一个说:‘继续搜,还有一个小兔崽子。’他们还没有放过这个房间。”
“他们把衣橱打开了,但我母亲把我埋得很深,他们随便拨弄了一下,没有找到我,正当我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他的眼睛出现在衣橱外,和我的眼睛在同一直线,并大喊‘发现他了。’你能想象那种恐惧吗?我的心瞬间掉入了冰窟。”
“我和我母亲就这样被蒙上眼睛,拖上了车,母亲一直在我耳边轻声安慰着我,‘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知道我们碰到大麻烦了,他们分明不是普通的小偷,他们是冲着我和母亲来的,为什么我母亲还要骗我,有意义吗?”
“我们被拖进一个仓库,他们把我和母亲丢到仓库角落处,对我和母亲拳打脚踢,饭菜时有时无,就为了录制视频的时候,我们的样子能更惨一点。当夜深人静,他们休息的时候,母亲就抱紧颤抖的我、软弱的我、废物一般的我,给我轻轻哼着歌,告诉我,一切黑暗都会过去。”
“三天后,他们骂骂咧咧地进来了,我父亲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过来扯我母亲,我母亲试图抱住我,却还是被两个人拖走,拖到我的面前。”
“绑匪其中一个把枪抵在我母亲太阳穴,扣动扳机,我看到我的母亲,全身都抖了一下,我的母亲,一直保护着我的母亲,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啊,她也会恐惧啊!”
“枪没响,绑匪收回手枪,检查出了什么问题。”
“‘峰儿乖,闭上眼睛,听话,闭上眼睛。’母亲用力挤出一点微笑,颤抖地对我说。”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
“‘峰儿真乖,记住,永远永远地记住,妈妈爱你,你永远是妈妈的好儿子,峰儿,黑暗会过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峰儿……’”
“砰~。母亲的话随着枪声戛然而止。”
“我还是睁开了眼睛,整个世界好像慢动作一般,我就这么看到我的母亲,脸上混杂着惊恐、不甘、却又故作镇定、带着微笑、带着满足,慢慢的倒在地面上,扬起成片的灰尘。”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我扑在母亲带着余温的尸体上,哭得像个傻瓜,枪还顶在我的头上。我就是一个小孩,一个蠢得要命的小孩,我最后一句对深爱着我的母亲说的话,居然是在吼她。”
“我回到家,看到电视上铺天盖地的报道,看到我父亲亲自录制的摄像,看到他眼神坚定、目光冷漠地说‘我会用绑匪要求的赎金,来支付寻找到绑匪、我妻子、我儿子尸体的费用。’这些话的时候,他仿佛在宣读一篇跟他没有关系的演讲稿,他的眼神让我整个心都结成了冰。”
“从此以后,我恨他,我尽我所能让他不称心如意,但我更怕他,他那眼神,那宛如百年寒冰一般的眼神,每当想起都会让我不寒而栗。”
王邵心里暗叹一口气,这也是为什么彭峰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你母亲很爱你。”王邵感慨的说,“母亲这个词,给了她战胜自己恐惧的力量。”
“我只是一直很遗憾,没有亲口告诉她,我也爱她。”彭峰垂着头说。
“有些事,不必说出来都知道的。”
“说实话,那时候,我看到你躺在地上,跟我母亲的姿势一模一样,那种感觉,那种永远失去什么宝贵东西的感觉,也跟那时一样,我觉得心像绞成一团。”彭峰看着王邵,情绪在眼睛中翻滚沸腾。
王邵躲避着彭峰炙热的眼神。“其实你父亲,应该也是很爱你和你母亲的,那个样子可能是他装出来的,他心里可能比你还难受。”
彭峰盯着王邵,看来不是因为这个不顺人意的嘴巴,虽然有点道理,不过正常这个时候,应该陪着我大骂那个老头子吧。不过王邵也正是这样,只说他觉得对的事情,从不顺从别人的喜好,这也正是他的珍贵之处。“算了,不说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