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从何说起?”子峪不解,问道:“您不是他的师父吗?”
白石摇头哈哈笑,道:“小兄弟啊,术业有专攻,有人天生就是占星卜卦的天才,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摸不到命理的门道,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之处。我还有个徒弟十分擅长炊煮蒸炸,老头子我可是连熬个粥都不会的。”
赢凛听的不耐烦,直接回身掀起车帘,道:“啰啰嗦嗦,让你治就治,哪来那么多废话?”
子峪见赢凛又黑了脸,连忙劝阻,道:“先生切莫和他一般计较,我哥哥这是高兴的,我这病症难治,多处寻医问药无果,哥哥等的心焦……一时冲撞……烦请先生原谅则个。”
白石好脾气的摇了摇头,笑道:“不想还是小的明事理,大的竟这般的无礼。”
赢凛冷冷的哼了一声,将车帘放下,转身继续赶车。
白石捋了捋胡子,为难的道:“救你……也可,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我白石向来不管外人死活。”
子峪低头看着指尖,心里泛酸,他其实也怕死,可他更怕赢凛会觉得难过。
车外的赢凛不由一僵,刚要回身去掀车帘。
“这样吧,”白石眼珠一转,笑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答的我满意,我就收你做徒弟,收你做徒弟自然就不算外人,能救得了。”
“求之不得。”子峪爽快的答道。
“我来问你,今有一八岁小童,误入井中,井水没小儿头部而过成人腰腹,井壁s-hi滑不可攀,其母悲鸣不止,跳井救子,其父喊人帮忙只得救一人。此母子当救谁?”
子峪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当救其母。”
白石笑问:“为何?”
“小儿虽然被井水淹没,但他的母亲也跳入井中。”子峪不假思索的答道:“孩子被母亲抱在怀中便不致死亡。虽然只能救上一人,但我相信没有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我不想轻易的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活下来的人,所以我选择这位能跳下井来搭救自己孩子的母亲,我相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放手。”
白石点了点头,叹道:“不错。”
“我再来问你,”白石想了又想,这才开口:“一刀客一夜屠尽一村的人,而后自缢身亡。后人当如何为他立传?”
子峪心下一惊,这莫不是秦寡之的旧事?颇思索了一阵,斟酌着答道:“……不能立传。”
赢凛默默坐着,轻轻摇头笑了笑。
“为何不能立传?”白石冷声问道。
子峪抿了抿唇,不卑不亢的答道:“此事不明,不能立传。”
白石如梦初醒,倚在车厢壁上,嘴角挂些嘲讽的笑意,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是啊……此事不明,何以立传?”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白石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定定的望着子峪,道:“若天下尽在你手,倾慕之人便只能离你远去。但为芸芸众生,只能如此,不然便要背负千古骂名,同那人浪迹天涯。该如何抉择?”
子峪陷入沉思,他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白石倚在车厢边上睡了一觉又醒来,已经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白石忍不住笑着打断他的苦苦沉思,道:“你这是要拖到我答应为止吗?这有什么好想?随意选一个就是了。”
子峪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笑容中带了一丝疲惫,道:“这道题,我要等你治好我再答。”
白石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一般,道:“凭什么?”
赢凛终于喝住马,掀起车帘揪住白石的领子,眸中含着嗜血的光亮,伏在他耳边用只能让他听到的声音低低的道:“就凭梁王要你治,治不好就弄死你。”
白石一愣,道:“未请教……二位是?”
“梁国,子峪。”子峪拱手道。
“梁国,赢凛,瀛安垣。”赢凛y-in森森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赢凛:……我就想知道她扔的那四万字里有多少r_ou_!
子峪:嘛~算啦- -||她最近已经够惨了,憋字憋得脸通红。
第19章 第 19 章
白石呆呆的,仿佛无意识的重复道:“梁国……瀛安垣?赢凛?秦寡之的徒弟?”
“对,”赢凛冷冷的看着白石,从包袱里翻出一封书信扔到他怀里,自己放下车帘接着赶车去了,子峪看白石捧着信封面上一片恍惚之色,也跟在赢凛身后出了车厢在车外坐着。
白石捏着薄薄的信封,脸上竟然有些无措,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他犹豫再三,看着手中已经有些泛黄的信封,一遍遍的拂过空白的信封。终究还是将信封重新塞回怀里,闭目缓缓倚在车壁上长叹一声。
子峪好奇的看着一脸j-ian诈笑意的赢凛不解的道:“你不告诉他是谁给他的吗?”
赢凛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颇有些桀骜:“我跟他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子能有什么好说?”赢凛和白石本就是萍水相逢,只不过恰好都同那一个人有关系罢了,能让赢凛千里迢迢的寻过来,那东西是谁的不言而喻。
赢凛又换上一脸不正经的笑,伸手拧了拧眼前小家伙的滑嫩的脸蛋:“我跟你才有的说。”
子峪拍开他的手,哭笑不得:“你又不正经了。”
赢凛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丹桂花糕递给他:“给,饿了吧?先吃这个垫一垫,等到了地方再让那老头子的徒弟给你做。”
白石本来还在沉思,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掀开车帘气哼哼的道:“老头子也饿了!”
“饿着呗,”赢凛冷笑里带着几分揶揄:“咱们可都听说了啊,白石老人那可是修过辟谷之术的仙者!”
“赢大哥……别这样,”子峪笑着递了点心过去:“您先请。”
白石公笑呵呵的接了过来,捏了一块放入口中,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
赢凛懒得理他,转头专心赶车去了。
白石公将剩下的推还给子峪,认真的给他讲起来山上的情况:“我那山上有几个来学艺的徒弟,年纪有大有小,身份也复杂的很,你来治病嘛……顺便来学学,也免去我向他人道破你二人身份引来麻烦,梁国同燕国关系紧张,你们报籍贯便说是齐国人就得了,赢凛你这名号实在是响的很,就叫安垣好了,子峪还叫本名,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子峪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从山下救的徒弟了,至于赢凛嘛……”
“不劳您费心,我赢凛此生只有一个师父,”赢凛神色倨傲道:“他虽然故去多年,但我敬他一如生前。”
白石像是有些动容,一声不吭的坐回车厢里去了。
子峪不由伸手推了赢凛一把,怒其不争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赢凛将头转向一边,像是也有些气闷。
三人一路无话。
即墨冬日里山中林木凋零,傍晚的阳光倾落在林间,带着些许暖意。即墨靠近海岸,海面即使在最冷的时候也并不结冰,海浪拍打着沿岸的礁石,一下一下的,细碎的白色浪花一朵朵撞碎在海岸上,海风轻抚,海面一望无际。
子峪倚在马车边上看了一会儿,便有些吃不消。海风里仿佛含了冰碴子一般,刮得人皮r_ou_生疼。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阔的水面。”子峪忍不住伸手捂住脸颊,道:“小时候听父亲讲过,即墨城外有片咸水,色澄如洗玉,味苦,取水置于木盆曝于日光下,可得白盐,风味极佳。”
赢凛回过头看了看他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子,忍不住将他的帽檐往下拽拽:“去车里罢!外面冷。”
子峪摇摇头:“再看一会儿。”还有一层心思他不想多说,他是想再陪陪赢凛。
车轱辘辘的往前走,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白石所说的山门下。
白石打着哈欠从车上跳了下来:“车不能上山,你二人将车里东西收拣些,抱在马背上牵着上山罢。沿着修的山路向上走就是了,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脚步也不轻便先走一步。”
说罢,白石哼着小曲负手上山去了。山路并不长,他们走到这里已经能看见白石指给他们看的修葺一新的气派山门和隐隐约约在其后的宽敞院舍了。
二人遂答了,将车内物件捡用的收了,将马牵着,再抬头时哪还能看见白石的影子?
赢凛望着残阳映着的暗红山路,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久久的立在山脚下。
子峪见白石已然不见了踪影,暗自嘀咕。这白石走的果然快,这样崎岖的山路也能健步如飞果然一开始装作那个样子都是骗他们的。这山路看着不远,却也需深知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如今已近傍晚,天黑之前也不知道到不到得了。
“白石将我们丢在这里恐怕别有算计,”子峪观察着周围的树林,道:“千万小心些。”
赢凛突然想起之前花铭曾经提醒过他的话。
——白石此人,跟我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