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林子生的都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林木,梧桐树冠呈开散状,林中月华被巨大的树冠遮去一大半,撕扯留下的几屡月光幽幽的铺在林地之上,林中静谧安宁,偶尔闻得几声鸟虫啼鸣却更显幽静。
两人沿着林子走了一段也难以继续行走。
赢凛见子峪昏昏沉沉的骑着马勉强前进,当下勒住马嚼子,道:“今日折腾已久了,找个背风处歇下吧。”
子峪本有些意志昏沉,听他说完便忧心忡忡道:“明日傍晚时分一定要赶到姑潆,晚了怕是要罪加一等。”
“从这山林有条近路不必路过姑潆,只在姑潆西南城门点个卯就是了,近得很,如今天色昏暗,行山路怕是危险,今晚就找个地方歇下,不会耽搁路程。”赢凛下了马坚持道。
子峪见他言辞坚决也不好违逆,只得依他所言,二人在山脚下寻了个背风处,清了杂Cao扔给马匹,点了一小堆篝火,寻了些干Cao熏干铺在地上。
“子峪,你额上怎地冒出这许多冷汗来?”赢凛见他额角s-hi透,脸色也白的吓人,担忧不已:“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碍,可能是有些着了凉,歇一晚就会好的。”子峪神情恹恹的,勉强笑道。
赢凛取了水来与他喝了几口,又让他吃了些干粮。
赢凛见他缩在篝火旁冷的牙齿打颤,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烧得滚烫。
“赢大哥……”子峪神智迷蒙,身上发了汗,看起来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人儿似的。
赢凛看不下去,将人搂到自己身前,从包袱里摸出件棉披风裹住二人,子峪总算是不再发抖了。
怀中人额角的发被汗水打s-hi紧贴着白皙的皮r_ou_,眼角微红,脸上s-hi乎乎的,漂亮的眼睛轻轻的合着,十分惹人怜爱。
赢凛将他搂的更紧,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自己从军多年,也是时候该想想,找个漂亮媳妇的事了。
免得看到个略清秀的小子都能有些想法了。
二人一夜无话各自睡去。
天蒙蒙亮时,篝火的薄烟散了一半,赢凛揉揉眉心,方想起身,就觉胸前的小东西将自己抱的紧紧的,其实子峪这把子力气若是想要挣开十分容易,他看着这孩子静静沉睡的面容伸出去想要把他推开的手顿了顿,而后,将他抱得更紧了点。
子峪醒来时就见自己被赢凛紧紧的搂在怀中,自己的双手还不清不楚的搭在赢凛的腰间,这个姿势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十分的暧昧。
“醒啦?”方才赢凛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却硬生生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被怀中的小公子瞪醒了:“身上好些没?”
“嗯,”子峪还带些鼻音,迷迷糊糊推开他脸红道:“已无大碍了。”
二人晨起喝些水,就着水吃些干粮就上路了。
“没想到这梧桐林天光大亮竟然是这样的景象,”子峪望着被阳光笼罩的梧桐林不由感慨道:“难怪凤凰非梧桐不栖。”
赢凛笑笑不语,领着子峪骑马从另一条林间小路上山,二人一路行程并不慢,加之子峪生怕耽搁行程,并未休息,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姑潆西南城门。
一小队人马身着铠甲,手持长剑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子峪见此光景心中疑窦丛生,按理来说,即是遣出梁都,应是文官来督查即可,怎地还派了一队武官来?
“赢大哥,此等光景……?”子峪在林中停住,疑惑道。
“你且在此等着,我上前去问问。”赢凛意欲下马上前。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凉凉道。
二人一同回头,就见树上蹲了个红衣女子,正是萧脉。
赢凛面无表情道:“我还以为你要再等个几天才会现身。”
萧脉见被发现也就从树上下来,笑着上前道:“我是来给二位通风报信的。”
“萧后的人?”赢凛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笑的颇有几分豁达:“来杀我?”
“不,”萧脉指了指子峪,嫣然笑道:“来杀他。”
第7章 第 7 章
“来杀我?”子峪睁大双眼,不解道:“为何?”
“萧后想杀谁还需要理由吗?”赢凛不等萧脉开口,抢过话来冷声道:“即是如此,我二人不点这个卯就是了。”
萧脉带着些暧昧不清的笑意道:“如此,赢小将军是真的不想再回到梁国了?”
不经过关卡离开梁国,那就不是被驱逐,是叛国。
“赢大哥,让我……”子峪方要开口就被赢凛瞪了回去。
“欸……别这么凶嘛,”萧脉笑着打圆场道:“赢凛哥哥,你放心,断不会让你的小心肝儿去白白送死的。”
“说你的办法。”赢凛完全不理会她的调侃,反倒是子峪耳根红的厉害。
“宋大夫给的东西可以拿来试试,”萧脉摊手道:“我也只知道这个。”
“这个宋大夫不是萧后身边的人吗?”赢凛从包袱里翻出那包盘缠,打开翻翻。
包内是雪花花的白银总共五十两,并一封手谕。
“这位宋大夫好大的手笔。”萧脉眼疾手快将手谕抽出来,左看右看,道:“这件事,果然还得让子峪去办。”
“不行!当然是我去。”赢凛当即否决将信件夺过来,眉间尽是杀意:“他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文弱书生,若是这东西不管用呢?你让他去送死?”
子峪望着赢凛剑拔弩张的侧面突然觉得有点想笑,这个人以自己的x_ing命相搏的时候毫不手软,生死尚且能一笑而过,怎么到了别人这里就谨慎独裁的让人觉得好笑呢……那么好笑,又那么心酸。
他应该是不明白的吧。
赢凛没有经历过那些,所以他不懂。
“那些人会不认得子峪的样貌?你去拿着这个能出去,那还好说。若是这东西没用说不定那群人还会把你也一并扣下,到时候你想救人都失了先机了,”萧脉冷眼睨他,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有头脑的将领,果然是习武多年,脑袋也锈住了吧?”
“赢大哥,”子峪执拗的将信函从赢凛手中抽出来,从从容容笑道:“还是让我来吧。”
赢凛转过头看着他,面无表情,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能将人冻住。
“赢凛,”萧脉见他不为所动,不由凉凉地道:“还有半个时辰,出不了关,你这辈子,再也别想回梁国了,你知道的。叛国,是多大的罪。”
子峪望了他一眼,迅速转身上马。
那抹青灰色快速的移动,像是要撞进远方的山峦之中,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那个少年,仿佛带着如同烈火一般的勇气,异常的决绝热烈,在马背上疾驰,赢凛迎着似血残阳看着他总会有些错觉,仿佛他的后背已经血r_ou_模糊,下一刻,就会躺倒在马蹄之下。
“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先去试试。”赢凛轻轻嗤声,纵马缓步跟在子峪后面。
“这怎么能行,”萧脉纵身跃上马背,紧跟在他身后:“这万一弄不好,可是丧命的事啊。”
“我以为,梁王会有办法。”赢凛气息不稳,一双桃花眼被风吹得轻轻眯着:“那他这个儿子,是能用还是不能用?”
“我还真当你看上三公子了,原来是惦记这个?”萧脉忍不住笑起来:“难怪姬子岫到如今还在跟我抱怨,那年他心情不好想走走,碰巧遇见你在园中狩猎,被你一箭钉在树上,后来你送他回宫,好言相劝温柔的不像话……可年关梁王宴请百官赴宴,再相见,你已然不认得他了,却依旧温和可亲。”
“废话少说,”赢凛目光冰冷勒住马,望向被骑兵包围的子峪:“若是弃子,没有追随的价值。”
“梁王说,”萧脉敛了笑意,声音十分飘渺,道:“这把,看运气。”
天已尽黄昏,夕阳在西方炙热的燃烧变得火红。远处一片模糊而汹涌的红宛如血海,紫金色的云层翻涌流动,仿佛能听到战马嘶鸣,刀枪相接。
子峪方走至近前就被那队人马喝住,团团包围。
那状似首领的武官道:“站住!何人出姑潆关?”
“小子名叫子峪,奉梁王之命协我家公子出关,不知大人有何见教?”子峪压低了头,轻声笑道。
“你家公子,姓甚名谁啊?”那武官不依不饶道:“你走近些,让我看看仔细。”
子峪双手奉上手谕,额角冷汗直流,低头道:“大人不妨先看看这手谕。”
那武官差人将手谕拿到近前,打开略扫了一眼,顿时愣住,直勾勾的盯着子峪道:“这手谕中所说,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子峪忙把头低的更低,道:“还请大人放我家公子一条生路。”
“你家公子这罪,也是着实不小,”那武官双目紧紧盯着他:“不过……本将有些好奇,你一个小小的书生,为何非要跟你家公子流亡在外呢?”
赢凛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听的一清二楚,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