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验出战斗效果之后,总参部部总燕夫人与军务部总总燕凌戈共同拍板决定, 将这种铁丝网列入军队武械, 并以铁丝网为重点, 发展出了一系列相关战术。
十月底,新战术训练完成, 北方天气却已寒凉, 总参部终于在这个时候,制定了乌骨城的夺取计划,并召开了军事会议。
“如诸位所想, 现在秋收方过,恰逢冬种时, 天气越发寒凉, 并非发动战斗的最佳时期。”这场司总级别的军事会议上, 总参部副总总燕夫人解释道:“但这是对于鲜卑和高句丽而言。”
环顾在坐各司负责人,燕夫人的目光最后落到楚宁身上,继续说道:“我军冬衣齐备,甚至连足衣都有,便是再凉几分, 也无碍行止。因此,正好可以借此时机,攻敌之不备。”
楚宁想了想,觉得燕夫人说得在理,遂点了点头,问道:“具体作战计划呢?”
“由于乌骨城是山城,凤鸣铁骑失去冲袭优势,故只能留守牧羊城。”燕夫人道:“此次作战,我军步卒,预计将会全部上阵。”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楚宁抱臂环胸靠坐在椅背上,又问道:“我军步卒,至今不过万人,而乌骨城光守军便八千有余,此战,如何夺城?”
“先劝降,或劝降不成便强取。”燕夫人指了指乌骨城:“若强取不成,再由藏匿进城的军情司和特战司里应外合。”
辽东郡府的军情司和特战司,不论对外还是对内,都算是神秘部门,知道详情的人不多,如非必要,楚宁与燕夫人并不想现在就把这两个部门暴露出来。
特战司在这次整编之后人数倍增,除开陈隆建带去保护白夙的人手之外,牧羊城还留下了两个局级兵力,燕夫人早就分批派出,往乌骨城里埋下了钉子。
知道燕夫人早有谋划后,楚宁便问道:“此番由谁领军?”
“指挥司司总孙兴为正将,兵务司司总楚柔、动员司司总杨厚德为佐将。”燕夫人道:“凌戈率凤鸣战部留守牧羊城,老身将亲自随军前往乌骨城。”
楚宁见燕夫人身强体建,精神甚佳,便点头应允:“胜机几分?”
燕夫人算了算,应道:“七分。”
楚宁边听着,边看向喜不自禁的孙兴和跃跃欲试的楚柔,又看看那笑得一脸憨样的杨厚德,遂道:“孙司总,楚司总,杨司总,请讲讲你们的战术安排。”
想必这三人早就得到要领军的消息,此刻讲起战术来,也算是颇有章法,不足之处有燕夫人在旁补足。楚宁与卫靖等其他将领反复推敲,直至再无破绽时,方才正式确定了这次出兵的最终战术。
军议散后,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楚宁和凤九卿两人,见凤九卿欲言又止的模样,楚宁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息。
凤九卿从头到尾旁听,也提出了不少建议,但此刻神色郁郁,想来并不开心。
“卿姑娘这是……”
“无妨。”凤九卿揉揉额头,烦闷道:“只是想到这场战争,又要死去不少百姓,便觉得心中有些难过。”
“我能理解卿姑娘的心情。”楚宁拉开凤九卿旁边的椅子坐下:“在两年前,战争、杀戮、死亡……对于我而言,都遥远不可及,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将在和平盛世中安度一生,每天为吃什么、玩什么而发愁,每天为我爱她,她爱她而悲伤。”
凤九卿微微转头,看着楚宁的侧颜,听着她继续往下说道:“但后来,我才发现,在生与死面前,曾经这些被视作天大烦恼的事情,其实都不值一提。”
“我喜欢和平盛世,讨厌战争和杀戮。”楚宁靠在椅子上,仰头捂住眼睛:“我知道,在辽东军的新武械和新战术面前,不论是高句丽还是鲜卑,都只是待屠羔羊——但现在,我还不能结束战争,也不能停止杀戮……”
“比起朝中诸多将官而言,使君或许是个重利之人,但绝对不是个轻视百姓身家x_ing命的人。”凤九卿不由轻声叹息,悲痛道:“乱世将临,谁都身不由己,使君已经做得很好了,辽东对高句丽用兵,是明谋,是必须,是华夷之战……我之所以难过,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冀州……同为炎黄子孙,却内战不休……先贤曾道人x_ing本善,可为何却总是互相残杀?”
“冀州啊……”楚宁敛起思绪,坐正身形,想了想那边的情报,思索道:“在我看来,往大的方面说,是中原教派与西方教派的道统之争,是社会不公与百姓反抗的必然结果。往小的方面讲,却也不过是一群无知百姓,被人挑拨愚弄罢了,还上升不到人x_ing层面。”
“缘何?”凤九卿不由微怔,随即惊问:“难道不是因为人x_ing善恶难测,欲豁难平,所以才会互相残杀吗?”
“是,但也不是。人x_ing善之恶乃千古难题,圣人先贤尚且有争议,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楚宁道:“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凤九卿即时好奇:“是何故事?”
“有位父亲是个屠夫,以帮人杀猪人生,但他有次杀猪的时候,却被他不足十岁的孩子看见。”这个故事的后面有些沉重,楚宁讲得很慢:“于是,他的孩子叫来自己的一群小伙伴,玩起了杀猪游戏。屠夫的孩子找来刀,扮起屠夫,而另外一个孩子则扮起猪来。”
“按照事先约定,扮屠夫的孩子抓住了扮猪的孩子,把他按到地上,拿起杀猪刀,将刀刺入扮猪的这个孩子颈脖,然后拉扯,切断了他的脖子……”
听到此,凤九卿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形,拳头紧握,抿着嘴唇,强忍着心中不适,继续听楚宁往下讲:“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官员偶然路过,亲眼目睹了这个残忍而血腥的游戏,他当即把那个扮屠夫的孩子带回官府,召来幕僚,议论该如何处决这个残忍的孩子。可是,依照当时的国法,根本就无法判决这个尚未满十岁的孩子……”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有位贤明的老人提出了一个建议,让那位官员一手拿果子,一手拿金子,让孩子自己选择。”楚宁继续道:“如果扮屠夫的孩子选果子,则判他无罪,如果选金子则判他死罪。”
“啊?”凤九卿不禁追问:“那孩子最后选择了什么?是金子么?”
“不。”楚宁摇头道:“那孩子只是笑了笑,最后拿了果子。”
“……”凤九卿顿时呆住,半晌才回神,苦笑道:“使君这是想告诉我,人x_ing本恶么?”
“不管人x_ing本恶还是本善,我想说的是——人本无知。”楚宁叹道:“那个孩子,他只是偶然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在杀猪,于是就玩了一个杀猪游戏。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人为何要杀猪,也不知道真猪与假猪的区别,更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更别说是善与恶、对与错……”
“冀州的百姓,她们不识字,不懂礼,不明生与死的意义,不知善与恶的区别,不晓伦理与道德的概念,更多的时候,便如同那个屠夫的孩子一般,听见别人如此说,看见别人如此做,于是便跟着说,跟着做……”
“而血衣神教便是因此引诱百姓不事生产,蛊惑众百姓堕于享乐?”凤九卿接口道:“因为这些百姓,所接触的人都是如此行事,于是形成了异于我等人的伦理观念?”
楚宁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这些人,该如何才能改变过来?”
“难。”楚宁摇头道:“观念、思想这些东西,很难改变,特别是,当这些观念和思想,能够让大部份人都得到利益的时候。”
“也是。”凤九卿苦笑道:“依血衣神教的风俗,多以姊妹为妻妾,自余婚合,甚至连母子父女亦可……”
也正是因此,血衣神教的凝聚力极高,传.教之时,对教众的蛊惑更多,一旦入教,便可名正言顺的霸占自己的子女。
“人,生来便具有超强的学习能力,但每个人面对的学习环境却大为不同。”楚宁看向凤九卿,叹道:“当我们断文识字,明是非,晓对错,知善恶,懂廉耻之后,便会开始思索人生,便会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低级欲望——比如情.欲……”
当人们的思维境界越高,择偶要求也就越高,除了身材容貌之外,更追求思想共鸣。
因此,当部份人士衣冠楚楚坐在音乐厅,听着交响乐时,另外一部份人则围在村口,听着戏台上谁家小哥爬上了谁家小妹的床头,笑得乐呵呵;当一部份人忙碌在研究、思考的时候,另一部份人则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谁家霸道总裁又爱上了哪个灰姑娘……
“但随着人们的思维成长,欲.望也会逐渐提升,不是吗?”凤九卿反驳道:“比如权利,比如地位,比如理想……”
“是的。”楚宁赞同道:“但这仅仅只是一小部份人,而往往就是这一小部份人,会将大部份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那么,冀州之乱,该怎么办呢?”凤九卿问道:“难道就真的只能像我师妹说的那般,将血衣神教赶去鲜卑?”
“冀州血衣神教,教徒十数万之众,不论谁当权,都不可能大行兵戈,斩尽杀绝。”楚宁道:“因此,我才让静虚道长去那边组建了一个全真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