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攻身后跟着提包助理,走路带风地从二楼下来,看见他,意气风发地打了个招呼:“哟!”
杨烨歌当没看见,低头掏手机看时间,徐子琰看见他的反应,似乎很受用,上前跟陈攻打招呼:“您老也病了?真不幸哈,是淋病还是艾滋啊?”
“呸!”陈攻啐了他一口,径直走到烨歌面前:“咱俩谈谈。”
杨烨歌瞥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没什么好谈的。”
“二十年青梅竹马,不会一朝反成仇了吧?”陈攻从裤兜里抽出手推了一下墨镜:“何况还有干爹这层关系在,你以为就那么容易逃避?”
杨烨歌想了想,这件破事,好像也不能一直不去面对,眼神请示了徐子琰,见他点了点头,便答应了:“好吧。”
找了间休息室,小护士微笑着进来送了纯净水,就面不改色地出去了。
“这医院不错,医护人员素质挺高的,眼睛都不乱看。”杨烨歌以此话起头。
“见惯了吧,”陈攻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这里很多名人来看病的。”
“也是我爸推荐你来的?”
“对啊,”陈攻喝了一口水,又拧上盖子放回桌上:“干爹可能是这里的股东,见人就安利‘你听说过双仁医院吗?’。”
“噗!”杨烨歌没忍住笑了出来。
陈攻问他:“你哪不舒服?”
“肠胃最近不太好,应该没什么大事。你呢?”
“唉……”陈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这次翻案,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吴经理,神人也!我爸手下的人也厉害,居然扒出一个滥交女来,偏偏我还着过她的道。唉……这不是……怕得病嘛,检查一下,心里好有个底。”
“有没有事?”
“等结果,”陈攻有点恹恹的:“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就我那便宜老爹的脾气,怎么可能眼看着我吃这么大的哑巴亏?这事牵出的人多着呢,他有得收拾。”
陈攻家里的情况杨烨歌很早就知道,他是大企业家陈德阳的私生子,从小养在外面,后来陈夫人离婚改嫁,陈攻的母亲被扶正,他也一跃成了豪门大少。陈德阳的原配夫人育有一女,业已嫁人,儿子除了陈攻,还有一个刚上初中的私生子,去年也认祖归宗了。
那个白莲花滥交女,十有七八就是陈德阳那另一个儿子的妈派来的。
豪门争斗,不止不休,杨烨歌光是想想就觉得腌臜不已。
“抱歉,”他的手放上桌面:“上次不该打你,我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还以为真是你闯的祸。”
陈攻嘴角勾了一下,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该道歉的是我,那天喝太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不起啊烨歌。”
义兄弟俩的手勾起食指晃了晃,跟小时候每次吵了架又和好时一样。
陈攻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一惊,继而闷闷的不快笼罩上来。
杨烨歌看了眼大玻璃外面,徐子琰站得笔直,盯梢一样看着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拎包助理肖宁若有所思地望向别处,周身散发着明显的不爽。
他笑了:“你的助理对我好像很有意见啊。”
陈攻打哈哈:“有吗?咳,那家伙对谁都那样,一张死人脸。”
“他喜欢你。”
陈攻愣了一下,讪讪道:“喜欢我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
杨烨歌放开他的手站起来:“我得去检查了,早点弄完下午还有事。”
陈攻:“行,我也该回了,有空聚聚。”
“嗯。”
消化系统检查有一个必查项目,叫做:肝胆胰脾B超。
杨烨歌躺下来,做检查的专家戴上老花镜,拿着探测头在他肚子上慢慢游走,一边按一边和蔼地问他问题。老专家可能耳朵有点背,相应地自己嗓门也很大,震得杨烨歌想捂耳朵。
徐子琰担心得很,趁外面的护士不注意,悄悄地将检查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偷听他们的对话。
探测头滑到一侧,老专家“咦?”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按了按,杨烨歌脾忽然一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老专家皱着眉头看B超屏幕,半晌,忽然大声问:“你之前是不是脾包膜破裂过啊?”
杨烨歌呆住了,这都能看出来吗?
“你这个情况得卧床休息呀!还到处跑?万一再裂了怎么办?”
杨烨歌j-i啄米式点头:“知道了。”
“肝胆胰都没问题,就这个脾还肿着呢,回去好好养一阵子,别再乱跑了啊,年轻时候不注意身体,到老了都是要还回来的……”
频频点头:“好的好的,您小声点小声点。”
徐子琰站在门外,脸色变得煞白。
脾包膜破裂?怎么回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烨歌受伤了吗?
一上午查完,杨烨歌拿到了结论,是轻微的十二指肠溃疡,问题不大,医生开了两个疗程的药,说吃完就好了。然后就是那老生常谈的两句,禁烟禁酒禁吃辣,工作压力别太大。
徐子琰暗中松了一口气,却有一块更大的石头落在了心上。
一路无话,徐子琰抢着开车,回到家立即扶他上床躺下。
杨烨歌汗:“我只是十二指肠有点溃疡,又不是全身骨折……”
徐子琰不由分说按倒他:“别说话,躺着休息。”
吃过午饭,调音师上门维护钢琴,一个盲人女师傅,带着个二十出头的小徒弟。徐子琰泡茶招待二人,将他们领到琴房,自己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从原助理梁杰那儿骗来了烨歌的行程表,一项一项仔细地分析。
主要工作只有两项,拍《非典青春》和录《谁来探班?》节目。脾包膜破裂的愈合周期是28天左右,老医生说还肿着,那应该是没完全长好,那么从5月15日至今都有可能受伤,如果是拍《非典青春》时受伤,以林丰的厚道绝对不会再给他接综艺节目,那就是……《谁来探班?》。
徐子琰在表格上找到对应的行程,发现这个节目有直播,便上网找来看。
刚打开节目直播间,忽然想起什么,迅速打开收藏夹,找出了烨歌自己开的那个网络直播间,点了进去。
回放,有好几段,其中一段,5月28日,23:45……
徐子琰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移动鼠标点进去。
“……很晚了,但是忽然想上来唱首歌,我是不是有点任x_ing啊?”
屏幕里的烨歌,看起来有点虚弱,吉他放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大。
“你是我梦里陌生熟悉与众不同
你是我梦里幻想现实不灭星空
眼睛彩色是你黑白是你
低落欢喜有始不见终”
……
他看见烨歌无力地用气音说着生日快乐,然后微微一笑,直播间一片漆黑。
徐子琰心都碎了。
我就是个混蛋,他心想,我逃走的这段时间,烨歌都经历了什么?
他眼圈有点热,鼻子一酸,泪水就要往下掉,忙抽了张纸巾吸掉。
我真是鬼迷心窍了,跑那么远干什么,留在家里老老实实听完烨歌的解释,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烨歌也不用这么难受还要一个人撑着。
好后悔啊!
他的胸口像被勺子挖掉了一块似的疼,有一个地方空空的。
忍着难过看完所有漏掉的唱歌直播,他又一段一段地快进着看《谁来探班?》的回放,这节目里烨歌剧烈运动的地方不多,只有最后客串那段……他跳到最后,看着屏幕里的烨歌拍完跳土坡的镜头,导演喊了杀青,镜头给他一个特写,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外人可能看不出,但他们同居了这么久,徐子琰还是能看出来的,那是他忍着疼痛时的表情。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前几天不愿跟我亲热,也是这个原因吧,徐子琰想,他也是想要我的,但是不敢剧烈运动。
我竟然还为这个生气,我就是个混蛋!
杨烨歌闭着眼躺在床上休息,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躯体包进怀里。
徐子琰静静地抱着他,过了一会儿,吸了一下鼻子,说:“烨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
晚上吃了淮扬菜外卖,杨烨歌慢悠悠地洗完澡,对着洗手间的大镜子擦头发。徐子琰穿着睡衣进来,拿过毛巾帮他擦。
“又长长了。”徐子琰拈起他的发尾观察,状态还好,长度都到蝴蝶骨下面了,没有发叉。
烨歌有着令人眼红的发质和发量,触手如丝,凉凉滑滑的。这头长发是他的形象标志之一,最近圈子里有好几个新人都学他留长发,花大价钱买GA高定穿,也不知道是小迷弟还是想蹭热度。
大夏天头发洗了也不用吹,到睡前自然就干了,徐子琰擦完头发,又给他捏捏肩膀。杨烨歌被他伺候舒服了,发出细细的呻/吟声,撒娇似的转过身抱住他。
一路黏糊着回到卧室,杨烨歌飞快地脱了睡衣钻进毯子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床边的徐子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