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瑄叹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详细地说明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徐子琰努力压制着胸中暴走的怒气,全身发抖,眼白都红了。他恨,恨徐崔黑白不分伤害他的爱人;恨自己没用,在烨歌最痛苦的时候,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也很烨歌,为什么连这么大的事情都要瞒着他,他在烨歌眼中,就那么不可靠吗?
他顺着床沿跌坐在地毯上,只过了一秒,他便不恨了。他想到烨歌当时的处境,被恋人的父亲出手殴打,该是怎样的屈辱和绝望?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伤痕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吧?
心口漫起潮水般的痛楚,无际无边,似要将他溺死其中。
他几乎窒息,喉咙有些嘶哑,无意识地发出求救般的低吟:“烨歌……”
***
这顿饭局是点石传媒的一个董事做东,请在近郊一处新开的农家乐菜馆,菜馆后面一大片麦田庄园,仔细一看,KTV、台球室、小酒馆、客房一应俱全。杨烨歌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的顾虑成真了,农家乐要变成干部乐了。趁人不备拉着老爹耳语道:“你是有家室的人,有家室,有家室,有家室,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许胡来啊。”杨翎不甚在意地答应:“知道知道,爸爸有分寸的。”
包厢里早有人候着了,杨导一进来就被奉为上宾,请上座,右手边是点石的郭董,左手边是个容貌娇艳的年轻女孩,身材凹凸有致,波涛汹涌,男宾客们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往她那边飘。
杨烨歌叹了口气,在杨翎正对面坐下。
他惦记着酒店里的徐子琰,吃饭吃得魂不守舍,坐在旁边的点石音乐总监一直在跟他套近乎,听他意思似乎是想挖人。酒过三巡,杨翎喝得上了脸,见烨歌还在盯着他看,用眼神示意他:出去透透气?
菜馆外面有个回廊,Cao木葳蕤,虫声悦耳。父子二人倚在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就别担心啦,那姑娘是郭董的人,就是想走后门在我电影里演个角色,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会不知道轻重?你就别盯着了,好不好?”
杨翎拿了支烟出来抽,侧脸若隐若现地笼在烟雾里,他只有抽烟的时候才像个艺术家。
杨烨歌半信半疑:“你保证?”
杨翎立即高举双手:“我向毛主席保证!”
“你早点回去吧,尹老师还在等着你呢。”
“知道。”杨翎有点不耐烦。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虫子叫,杨翎忽然问:“你的个人问题,有什么打算吗?”
杨烨歌注视着月光下的墨黑树丛,怔怔道:“我想和徐子琰结婚。”
杨翎嗤笑:“能行吗?两个男人……”
杨烨歌从衣服里掏出穿着戒指的项链,对着月亮看:“当然行,他家在北欧买了海岛,入个国籍应该不成问题,北欧五国都是承认同x_ing婚姻的,有法律效力。”
杨翎吸了口烟,吐圈,摇摇头:“烨歌,说实话,爸爸不看好你跟他。”
“为什么?”
“我知道,徐子琰人不坏,对你也很好,但是他目前还没有跟他父亲对着干的能力,他徐家家大业大,潜藏的矛盾也不少,你嫁过去,百分之百会受欺负。爸爸不想你被人欺负。”
杨烨歌眼里似有水雾,双眸垂下:“爸……”
“嗯?”
“徐家的问题……”杨烨歌思索着说出口:“如果能和平解决呢?”
杨翎冷哼一声:“和平?还不是你委屈自己换来的和平!反正我不看好,从你受伤住院的那一刻起,我就跟徐崔誓不两立了。”
“爸……”这一声有点哀求的意味在里面。
杨翎微微有点动容,吐了口烟,表情又冷硬起来。
杨烨歌吃了个半饱就匆匆赶回酒店,一开灯就看见瘫坐在床边地板上的人。
“子琰!”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了?”
一摸他头就是一手冷汗,杨烨歌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大夏天居然是冰凉凉的,心疼地捂在自己手心里暖着。
徐子琰看到他,终于回神,像是安了心,紧紧地回抱他,手劲大得要勒死人。
杨烨歌亲亲他的脸颊,在他耳畔低语:“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回来了。”
***
没有什么比温柔的情爱更能抚慰人了。
徐子琰的动作比平时慢好几倍,小心翼翼地抱着心爱的人,缓慢而柔和地进出,生怕弄疼弄伤了他。
快感也是有的,比起平时来的轻缓许多,像一条潺潺流淌的河。
事毕,两人互相拥抱着躺在床上,耳鬓轻轻厮磨,徐子琰不放心地摸摸烨歌的侧腹,问他疼吗。
杨烨歌摇摇头:“不疼了,已经好了。”
徐子琰将他搂紧了些:“当时一定很疼吧?”
“还好,你爸终究是手下留情了。”
徐子琰沉默了许久,忽然说:“我哥都跟你说了什么?”
“子瑄哥说,徐叔叔是个老顽固,让我别跟他一般见识。”
“……”
徐子琰眼神暗了些:“以后,我们就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再跟他们有什么牵扯了。”
杨烨歌眼睛睁开:“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累了,懒得管那些糟心的人了。”
杨烨歌看着窗外的月亮出神:“这样……不行的。”
“怎么不行?”
“你不能因为我,跟家人断了联系。”
徐子琰下床倒了杯水,慢慢地走回来,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重重的哐当一声。
“我自己的生活,还没有选择权了?”徐子琰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我就奇怪了,你以前明明是张扬跋扈的x_ing子,现在怎么反倒像个圣母了?做白莲花很有意思?”
“……”杨烨歌呆呆地看着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吃了炮仗了?
徐子琰见他垂眼沉默,心知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烨歌,我不高兴,因为你低估了自己对我的重要程度。伤害你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姑息。”
“子琰……”烨歌抓住了他的睡袍袖口:“都跟你说了真的是误会,你怎么就不信呢?徐叔叔本意不是想伤害我,子瑄哥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是我拜托他不要说的。”
徐子琰看着他,表情慢慢变得伤心:“为什么不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可靠吗?”
“我不是没事嘛……”
“万一呢?万一要是有事,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杨烨歌回望着他,睫毛忽然颤抖了几下:“子琰,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
“我知道你是因为病了才出国的,我不想对你造成更多的影响,而且,这件事就算告诉你,能有什么好处呢?你会担心我,我也一样会担心你啊。”
“……”
“上个月你突然消失,怎么也联系不上,我心里难受,那阵子也不是没怨恨过你,可后来子瑄哥告诉我,你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才出去休养的,我知道之后,就只剩下担心了。子琰,你知道,你从北欧回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了,可是……”
“我知道我变了,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吧?我也不喜欢。我记得你说过,让我保持纯心就好,浊世的风刀霜剑你来替我挡下……可是……可是,我也总是会成熟的。我不能一辈子躲在你身后让你保护,我想变得成熟一点,有担当一点,做事考虑别人,想法顾全大局,我想……我想跟你并肩站在一起,那才叫伴侣,对吧?”
徐子琰一句话也说不出,默默地抱住他,手臂有点发抖。
杨烨歌伸出手,看着无名指的上的戒指,有些哽咽地说:“你送我戒指,是想跟我结婚的,对吧?要成为配偶的两个人,应该是平等的,不是吗?你照顾我,我也照顾你;你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在我力所能及的方面。”
徐子琰动容,眼眶里亮晶晶的,似有星碎:“烨歌,我知道你在为我考虑,为我们的将来考虑,可是……可是我这里好疼,”他捂着心口喃喃低语:“我好心疼你……看到你这样委屈自己,我好难受……”
杨烨歌轻轻地推开他,与他四目相对,表情有些凄然:“成长都是要痛的啊。”
***
回到千川后,窝还没暖热,杨烨歌就被林丰催着去拍《MYART》的单曲封面。
在棚外看见陈葳的时候,他还吃了一惊:“陈哥,摄摄摄影师是……你?”
陈葳哈哈哈:“傻了才会请我,我又贵又不会拍人像。”
“那是?”
“我徒弟的业务,我听说是拍你,专程来瞻仰的,门口那些人居然认得我,都不拦的,头一回感受到做名人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