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冷得像没有生命。
花满楼道:“陆小凤,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会陪着你。”
陆小凤道:“好啊。”
陆小凤只想大笑,但他不能,一笑,他的五脏六腑就止不住的疼。他觉得这样很好,他的七童本来就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不应该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感伤。如果陆小凤要走,他不会告诉花满楼,因为花满楼知道,他是天涯的浪子,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如果陆小凤要来,那么花满楼一定会为他备上一壶酒,无论刮风或者下雨,陆小凤都会来。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太喜欢喝酒了。”
陆小凤轻笑,问道:“那花公子在桃花堡里藏的酒该怎么办?如果是花满楼一个人,一定是喝不完的。”
花满楼道:“那我就把那些就放到百花楼去,只要是入了小楼的人,我就请他喝一坛酒。”
陆小凤道:“好啊。如果下辈子我能投胎做一只鸟,那我一定要做一只江南的鸟,每日飞到花兄的小楼去,立在花枝上,闻闻楼里的花香和酒香。”
花满楼道:“我的楼太小,容不下凤凰。”
陆小凤道:“可是我一定要飞进去,花兄要赶我走吗?”
花满楼道:“我不会赶你走。”
花满楼进来那一刻,陆小凤只想,如果能抱抱花满楼就好了。可是现在,他好像更难过了,只能抱抱花满楼怎么足够呢?他还想要更多,想要很多很多。
陆小凤道:“花满楼,我想亲亲你,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
陆小凤并没有直接这样做,他不敢,花满楼是他心尖上多出的一块r_ou_,如果要把这块r_ou_除掉,他会很痛的。他要等,等花满楼说好。他觉得自己可笑,什么时候这么正人君子过?
好,不好,陆小凤一直在让花满楼做选择。这是一条线,越过这条线,他和陆小凤就不再是朋友。如果陆小凤只是心血来潮,那么他们不光不是朋友,连其他关系都不回再有。如果陆小凤是认真的,那么他们关系就不仅仅只是朋友。
但,他们似乎不会再有以后了,花满楼不想和陆小凤道别。
花满楼道:“可以。”
陆小凤觉得自己忍了够久了,他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心,他喜欢花满楼,喜欢的都快要死了。
可是花满楼永远都是那么安静,无论陆小凤的身边出现过多少美艳不可方物的娇俏女子,花满楼都能平静的和他说笑。
陆小凤曾无数次欣喜于小楼里的一盏灯,花满楼知道他要来,所以为他留了一盏灯。
现在这个人在眼前,对陆小凤说“可以”。
陆小凤轻轻地用双手抚摸上他的脸,一点一点的贴上去,这个人的肌肤,这个人的唇,温暖而柔软,仿佛花间的蜜,只要一口就甜到心坎里了。
吻到脸颊时,陆小凤停住了,那里是s-hi凉的。
那是花满楼的泪。
花满楼道:“陆小凤,每年我都会带上一壶酒去看你的。”
陆小凤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花满楼居然会为他流泪。
陆小凤道:“好啊。”
他的心本来是忐忑的,他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无数种花满楼会拒绝的场景。如果花满楼说“不好”,那他就一直死死抱着花满楼,到他累了或者花满楼推开他。
但是花满楼说“可以”,花满楼竟然说“可以”,陆小凤想,既然可以,那就不能怪他不君子了。
陆小凤柔声道:“花满楼,你想不想……”
花满楼推开他,道:“不想。”
☆、孟河灯会
七月初七,有微风。
这一天,江南处处都挤满了人。
每年的七夕,吉祥客栈都是第一个住满客的。
特别是到了七夕这天,你就是拿一万两出来,小跑堂的阿祥也是要告诉你:“爷,店里真的没有空房了。”
张子鸿拿出剑,架在阿祥脖子上,厉声道:“天字一号房呢?”
阿祥道:“被……被包下来了。”
张子鸿道:“谁敢包下我的房间!”
阿祥指了指身后,道:“爷,您问问身后的那位大爷就知道了。”
张子鸿回头,阿祥立刻乘机溜了。
张无念抱着一把剑,静静看着他。
阿祥躲进角落,偷偷用汗巾擦汗,今天一早他刚经历了被剑架着脖子的情景,张无念的杀气显然要更可怕,阿祥迫不得已应承下来。
张无念道:“回家。”
张子鸿道:“不回。”
也许张子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张无念,但张子鸿知道,他也不希望张无念死。
严不救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怀疑他的医术。
陆小凤刚喝下一碗药,苦到连他都有些想哭,他道:“野郎中,你的药到底行不行。”
严不救道:“我只说了试试,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你死了也好,世上少了一个祸害。”
陆小凤叹气,道:“唉,我要是死了,世上该有多少姑娘要为我伤心了。”
严不救冷哼了一声,道:“难怪花满楼不来,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要后悔自己长了这么一张嘴。”
陆小凤笑道:“那也比老光棍要强啊。”
严不救道:“那是我看不上别人。”
陆小凤道:“野郎中,你连一壶酒都不舍得给我,追姑娘的时候肯定也不舍得送礼物。”
严不救道:“你要是想喝酒,花家肯定有许多好酒。”
陆小凤道:“难道你知道,我会不知道?”
严不救气愤道:“那你快走吧!”
陆小凤疑惑道:“我好了?”
严不救道:“你好没好,自己不知道?你去翻个墙翻个屋顶试试不就知道了。”
每日的黄昏时分,花满楼一定会在小楼里打理他的花,可是今天花满楼不在。
陆小凤翻窗进了小楼,花叶上还有水珠,花满楼一定刚走不久。
孟河河岸,正是热闹非凡。
一位翩翩公子,手拿折扇漫步在河堤上。过往的姑娘总要回头再多看两眼,好像那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再回头就要不见了。
有人拦住了公子的路,来人笑道:“这么巧啊,花公子也来逛灯会。”
花满楼笑道:“是啊。我还记得有人在这河边数了一千八百盏河灯。”
来人赫然是陆小凤,四条眉毛的人还会有谁。
陆小凤也跟着笑道:“那是有人愿意听我数花灯,我自然是要数的。”
花满楼道:“陆小凤你骗我。”
陆小凤道:“花兄,我可没有说过半句骗你的话。”
陆小凤确实没有说过毒不能解。
花满楼只是听见严不救一声长叹,便没有问出那个令他害怕的问题。
花满楼也会害怕,年少双目失明时他害怕过,如果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该怎么办?
那就用鲜花去装饰这个世界,等繁花开满楼开满河面。
如果世间再也没有陆小凤呢?
他想都不敢想。
花满楼不喜欢告别,那就不见。他还是会在小楼里点上一盏灯,还是会备上一壶酒,还是会种满鲜花在楼里。他还是花满楼,花满楼会因为陆小凤到来而欢喜,会因为陆小凤不在而伤怀。他喜欢陆小凤这个朋友,很早以前。
花满楼袖袍突然飞出,打在陆小凤胸前。
陆小凤也不躲,直接把人拉进怀里,笑道:“花兄这一招流云飞袖陆小凤收下了,人,我也收下了。”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却很清楚的知道满街有多少人。
花满楼的声音细若蚊叫,道:“陆小凤,放开。”
陆小凤识趣,总不能再等花公子推开他吧。
他道:“花兄,我们也去放一盏河灯。”
花满楼道:“好。”
陆小凤道:“花公子想在灯上写什么?”
花满楼笑道:“缘分未到又何必强求,不必了。”
陆小凤也笑了,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他道:“花兄想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他靠近花满楼耳边,也不等花满楼回答,轻声道:“七童。”
花满楼道:“陆小凤,你知道这河灯会流去哪吗?”
陆小凤道:“不知道。”
花满楼笑得很开心,他道:“官府在下游修了屏障,每到七夕这天都会派人把所有的花灯打捞起来。”
陆小凤无奈道:“花满楼,你实在太不解风情了。”
花满楼微笑,道:“那只好请陆兄到小楼里喝一壶酒了。”
陆小凤是翱翔九天的凤凰,飞久了,也会想落在花枝上休息。
花满楼的小楼里,满室花香满室酒香,亦满是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