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静静坐在病床旁,伸出手指抚摸着那人已经消肿的脸颊。
‘知道么,墨墨,我的命,是悠然救下的。’他还记得泽言这样跟他说过。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个人将所有的皮r_ou_之苦独自扛在了身上,为的就是不让悠然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吧。
许墨将那人冰凉的手放进掌心,细细亲吻着。
“是不是很冷?泽言,我给你吹吹气就暖和了。”许墨凑唇不停地哈出热气,将那人无力瘫软的手小心翼翼地捂热,感觉到了一丝温度后,他笑得像个拿到糖果的天真孩童,“你看,亲爱的,不冷了,不冷了……一点也不冷……”
将那人的手放到自己衣内的胸口前,许墨垂眸看着男人削瘦的俊颜,“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冷的,所以,泽言可以睁开眼看我一下么?你有好久都没有骂我笨蛋了。”
病床上的男人戴着氧气罩,浑身c-h-a满了管子,平静地呼吸着,似乎在做着一场久久不愿醒来的梦。
许墨听见他安详的呼吸声,眸光柔柔。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他亲吻着李泽言的每个指尖,如同对待着世间最矜贵的珍宝,温和的话语里掺杂着叹息,“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吗?”
许墨自顾自的说,伸出一只手轻轻舒展开那人即使是昏睡也不肯放松的眉宇,眼底满是浓浓的疼惜。
“知道么,泽言,我好想和你一起去环游世界。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古典音乐么,那我们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听一场音乐会好吗,还有法国的卢浮宫,我们可以到那里欣赏古典绘画和雕刻艺术,我们还可以去澳大利亚看大堡礁,去美丽的爱琴海,去薰衣Cao盛开的普罗旺斯,去‘天然之海’贝加尔湖,去曼努爱尔安东尼奥公园的海滩,去赌城拉斯维加斯,去神秘的布拉格……还有好多好多地方……
“从今以后我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教授,跟着你学做菜,给你做香香甜甜的马卡龙吃……你累的时候我就给你捏捏肩捶捶腿,也想走进你的世界替你分担……我很喜欢你叫我‘墨墨’,那样的泽言总是红着脸,很可爱……我猜你听到了肯定又要骂我了……
“我已经有三天三夜没吃饭了,你如果不醒来,我就继续不吃不喝,看你是不是会被我气得不行……
“泽言,醒过来好不好?我已经将心都交给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你为什么不愿意睁开眼看看我呢……”
许墨紧紧握着那人的手,犹如呓语般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将头埋在床上那人腰侧的空位上,话音到最后变得无比嘶哑,肩头微微耸动着。
—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白起站在门外,看着病房内再一次枯坐在床边纹丝不动的男人,蹙眉道。
“许墨已经将近一周没有进食。”
伪装成路人的周棋洛搭耸着脑袋,隔着口罩担心道:“可我们谁都劝不了,悠然的话他也不听了……之前护士小姐说要进来给李总擦身,许教授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凶神恶煞的,除了换药的医务人员,不准任何人靠近李总。”
白起摇了摇头,语气清冽:“看来李泽言一天不醒,许墨就一天不打算吃饭。再强大的evol也不能没有食物补充能量,他这样下去,等不到李泽言醒来自己就先垮掉。”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进了病房,轻声关上房门。
“去吃饭。”
他搭上许墨的肩,企图将他拉起,可那人却没有动静。
“许墨,你该吃饭了。”
白起琥珀色的眸瞳看着他,掩不住担忧。
那个素来有着温和眉眼的男人此刻突然起身,转过头将食指抵在唇前,有些神经质地笑着:“……嘘,你吵到我的泽言了……他在睡觉呐,睡得可沉可沉了……”他的发丝凌乱,连日下来的缺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面容苍白,眼睑处的通红衬得他的脸瘦削了不少,一向清爽的下颔冒出了点点青色的胡渣。
白起见他这副颓唐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把拽起他的衣领,提高了音量:“你不是一直都在期盼着李泽言醒过来么,好啊,我就是要大声地吵醒他!许墨,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
许墨抿唇,面色冷沉下来:“我什么样子,我很清楚。”
白起怒道:“你清楚什么!你不吃不喝整整一个星期,洗漱完毕就跑这里干坐着,衣服也不换,上面全是血,你想以这副鬼模样来面对醒来后的李泽言?!”
许墨呆住,半晌,突然颤着手仓皇地捂住眼,声音带着哽咽:“他……他一直不肯醒过来……无论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为什么,当初子弹s_h_è 入的不是我的心脏……为什么……为什么躺在床上的不是我?为什么要他来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却成了那只以鲜血献祭的夜莺,而我……我这个该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全身都在不停地流血……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是我害的,是我害的,都是我许墨害的……!”
他开始发狂地扇起自己的耳光,清脆的“啪啪”声在病房里格外明晰,嘴里不停喃喃着,两边的脸高高肿起,血红的巴掌印看得让人直发怵。
白起急忙制止住他:“许墨,别这样……你别这样……”他使劲地拉下他发狠扇着的手,“李泽言看见你这样,他心里会很难过……”
许墨这时停住手,指着自己脸颊上的巴掌印,痴痴地笑起来:“白起你知道么,我也能体会到泽言被人扇耳光时的感觉了呢……他被关在地下室里,被人毒打了好几个小时,整张脸都肿肿的……我感觉到了……”他摸着自己发红发烫的脸,温柔地垂眸,“原来巴掌这么痛……隔着皮肤都能感受到那里传来心脏的跳动呢……”
白起愣愣地看着他。
许墨抬眼,像是个伸手想要糖果的小孩,拉着他轻轻摇晃:“白起你是不是有枪,你给我好不好?我就打一下,就一下……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嘴角挂起笑容,却是绝望的幅度,“也想体会泽言的痛苦呢……”
白起看着眼前的男人,颤着唇:“……许墨,你疯了。”
许墨懵懂地眨眨眼,指指自己,一脸的不解:“疯了?……我么?”他笑将起来,眼神空洞,“白起你在说什么呀……”
白起拉起他的手腕,急急道,“你非常需要冷静一下,赶紧的,跟我去一趟心理咨询室……”
许墨却直接挥开他的手,弯下身去拾捡病床下的洗脸盆和帕巾,笑道:“我还没给泽言擦身呢……对,擦身……我要让我的泽言身上一直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他脸上挂着笑,深紫的眸瞳失焦,起身走出病房的那一刹那,突然仰头倒了下去。
“许墨——!”
☆、第二十三章 我们结婚吧
第二十三章我们结婚吧
《在雪原与星空之间》里,有这句话是这样说的:“染的颜色再好看,天长地久终会褪色。唯有天生的颜色,永不会改变。”
黑白的世界里,仅仅残存着一抹耀眼的深蓝。他想伸手捕捉,可怎么够也够不到。多想有一张没有缝隙的大网,能将那样璀璨的东西悉数收进,将它毫不犹豫地终身私藏。那便是他今生认定的,永不会改变的色彩。
许墨惊醒过来的时候,入眼是一片黑暗。他微微侧头,借着窗外倾泻而下的月华,看到手背上c-h-a着针头,营养液源源不断地输送至血管。没有打点滴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余痛未消的脸颊,他静静望了望天花板,片刻后便将针头拔出,起身走下床。
楼层里静悄悄的,他像是一具脱去灵魂的行尸走r_ou_,直到走到那人的病房门口,空洞的深紫眸瞳如还魂般有了光亮。他看着玻璃上模样颓唐的自己,突然想着,白起说得没错,他不能就这副样子来面对醒来后的泽言。
仿若下定决心一般,许墨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要好好吃饭,再也不要让自己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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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喧闹依旧。
大街上的行人形形色色来去匆匆,待看到这个身上沾着干涸血迹的白衣男人时,纷纷有些错愕地避而远之,在他的身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着。许墨无心去听他们在谈论自己的什么,周遭的人在他的眼里皆为乌有。
他麻木地走着,最终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面馆门口。
“……这,这位先生,您……要来点什么?”
老板对这个客人似乎有些畏惧。
许墨垂眸看了看他,温和的嗓音却不带一丝起伏:“有……阳春面吗?”
“……诶,有有有……客人你坐着等候一会儿,面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