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你相知相许,无论生朝死暮,都了无遗憾。
第九章 :死同x_u_e
白玉堂再不说话,脚下加紧,很快上到了展昭进来的侧洞。
升降机厢安静地停在爆破洞口。白玉堂打量着轿厢,眉宇微纠,眼神复杂。
路上他就一直在想,机器cao作简单,驱动它易如反掌。然而在上游遇到的情况已经说明,就算有过能升上地面的出口,也必定已被炸毁。这台升降机,能够到达离地面多近的高度?如果尽头是死路,又当如何?
然而,再没有看到其它出口。这里是唯一可能的出路。
白玉堂打开门,放下展昭,帮他尽量舒服地在厢壁上靠住。然后站起身,按下开关。
昏暗灯光从头上洒下。两人同时看到,原本是cao纵杆所在的地方,只剩下残茬,骨殖般冰冷森然。
除掉它,下面是电线。如果电机完好,可以通过直接接线来让它工作。但是,万一中途出事,无法进一步cao纵,人就只能困在其中,甚至坠毁。
狭窄的机厢,像一个方形的棺木。里面是命运的变数,九死一生。
展昭抬起眼来看白玉堂时,白玉堂也正低眉来看他。映进彼此眼中的,是同样的神情:
清淡的,安慰的,温暖的;明亮的,决断的,燃烧的。
——淡淡笑意。
不过是死。能在一起,已经是足够好的结局。
白玉堂断开电源,咬着手电接上线。合上开关,电机发出运行的隆隆声。机厢晃动一下,慢慢向上升去。
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白玉堂靠在展昭身边坐下,臂膀拥抱着怀中清瘦的蓝色,身体感觉着熟悉的温度,眼睛一秒钟也舍不得离开他的脸庞。心中忽然明白,所谓不要来世只要今生,这种话说出口是需要底气的。到了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比如此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确实在心里隐隐祈望,真能有一种存在叫作来生。
突然厢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火花劈啪一响,电灯熄灭,机厢强烈震动几下之后向下猛坠!
展昭眼神一变,刚要发力,另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身后袭来。快到来不及呼吸,他已经被白玉堂制住,整个人向后仰倒。
身下垫着白玉堂的身体,展昭稍一用力,就能感觉到白玉堂手臂钢铁般圈紧。
勒在颈间,必杀的手段,却掌握着温柔分寸,让展昭刚好无法挣扎反抗。
即使粉身碎骨,他也要挡在前面。
展昭抬手,覆上白玉堂手臂,静止不动。
机厢里只有呼吸和心跳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声音。
突然,一阵刺耳的铁链声响起,机厢猛地一顿,停在了黑暗的半空里。
良久,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机厢没有摔落!
展昭在白玉堂怀抱里动了动,握住他冷汗浸浸的手。白玉堂会意,放开展昭,起身一手拿起步枪,上了刺刀,从机厢窗口探出去。大概伸出一半的距离,碰到了岩壁。
量好井口的宽度,白玉堂在黑暗中俯身抱了一下展昭。随后咬着手电皮带,踩着窗边,双手抓牢,稍一用力,攀上厢顶。拿起手电向上一照,才发现刚刚已经坠落了二十几米,而头顶上的井道,正被一块塌下的巨石拦住了大半。刚刚就是撞上了它。用手电向巨石缝隙间照上去,光柱消失在黑暗里,说明上面还有很长的距离。
白玉堂回到厢内,顺手挂起电筒,一手拎起攀岩钩,另一手握住展昭肩膀,眼眸雪亮。
从白玉堂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想法,展昭嘴角牵起无奈笑容:
“你实在要绑,至少把手给我留下。”
白玉堂摇摇头,一手揽住展昭,另一只手敏捷地用攀岩钩的绳索把展昭的腰身和自己缠结在一起。“上面还有路,我带你爬上去。”他搂住展昭头颈,深深地从眉心吻到耳侧,声音低得仿佛是自语:
“猫儿,别跑。”
我知道到了不可解时你会毫不犹豫地和我一起死。
我更知道只剩一线希望时你定会放手让我独自活。
所以,你,别跑。
s-hi滑的铁链握在手中,白玉堂负着展昭,向上艰难爬去。
上面,是背荫山。
背荫山头许西风的地牢中,火把兀自燃烧,火花迸响。
子弹贴着智化太阳x_u_e飞过,在石墙上穿出边缘清晰的洞口。
瘦削的文职军官迎着许西风青烟飘散的枪口,眼睛都没有眨。
许西风站着,一言不发。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喽罗来报,山下有人求见。
许西风盯着来报信的手下,目光深寒,却看不出怒气,淡淡问了声来者何人。
手下看看Cao铺上坐着的智化,又看看许西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许西风利落收枪,眼神已有不耐。手下看许大当家并没有瞒着智化的意思,才犹犹豫豫地报上来人的名字。
中马健一。
智化抬起脸,自从到此,眼中第一次有了神情波动。中马健一这人自视甚高,竟然主动来见许西风,这令智化捕捉到了危险逼近的味道。
许西风心中一冷,知道日本人果然起了疑心。然而脸上丝毫未显,吩咐手下立刻准备迎接,一边俯身伸臂扶起智化。手下想过来架人,被许西风眼神阻止后,赶忙跑过去给大当家开门,然后垂手侍立在门口,看着大当家带着***小鬼子转过地廊拐角。
拐角里面是大当家的密室,除了大当家以外,向来只有进的人,没有出的人。喽罗们私底下猜测那是秘密刑房,甚至有过大当家在里面挖人心肝下酒喝的传言。
许西风一手挟着智化,另一手掏钥匙开门。动作看上去粗暴豪放,手劲却极稳,把智化放在靠墙角的床上,拽起铁锁,拉过脚踝。
冰凉的脚踝,清瘦骨骼硌着手心,许西风流畅的一列动作间有了不易发觉的停顿。
链子哗楞一响,好像抖掉了什么羁绊。许西风把智化一只脚锁在铁床栏上。随手捞起沉重地拽着镣圈直垂到床下的铁链,掂掂分量,放到智化腿边。
“呆在这里。”许西风背转身,“直到你等来那个满足好奇心的结局为止。”
许西风出门,落锁声响起,智化被隔绝进一片黑暗。
走出拐角,许西风按下机关,石壁轧轧合上的同时,眼角扫到一个站在暗处的身影。大概是地廊里光线晦暗的缘故,那身影一眼看上去很单薄:像纸片,或者刀锋。
是他的义子艾虎。
艾虎多年来随他走南闯北,没有任何公开身份,忠诚却比亲子犹甚。自从欧阳春成了许西风,艾虎就在幕后为他值守与外界的机密联络。他的懂事超越了年龄,有时连欧阳春也会忘记,艾虎不过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看着沉默的艾虎,欧阳春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关注过他了。
“艾虎?”欧阳春唤了一声。艾虎走近来,一张打孔纸条塞进欧阳春手心,欧阳春展开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这条秘电,来自已经割袍断义的襄阳。
襄阳通知他,展昭落入背荫河被炸毁出口的地下溶洞失踪,迅速创造条件搜救。另:给水部参谋长东条智化罪大恶极,昨夜在背荫山遇劫,一经发现,立即诛杀。
欧阳春看怀表,回手按动机关,一堵石壁移出,封住拐角的地廊。
“去告诉前面,我喝醉了要醒醒酒,十分钟后就到。”
艾虎立刻转身往外走,欧阳春匆匆赶往隐藏电台的密室。
没有襄阳的消息,另一个频率上公孙策正在呼叫。欧阳春迅速应答,接收到公孙策的电文:给水部参谋长东条智化昨夜上山失踪。如有发现,予以保护。
欧阳春暗惊:公孙策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保护日本人。而他所知关东军部中唯一一个合作伙伴,就是曾经和他有过联系的黑狐。
黑狐在关外情报网络中的地位重要到不可撼动,然而自从展昭断线以来,欧阳春和黑狐也再没有过联系。单线往来间,他并不知道这个神秘人物的真面目。可是,公孙策的电文让他推导出一个荒唐的结论:
难道巧到这样的地步,黑狐就是这个自称活着只是因为好奇的日本文职?
当某些信息被联系到一起,欧阳春惊觉东条智化身上那种超凡脱俗的平静之下,似乎藏着深不可测的担当。
然而在襄阳那里,却有完全相反的结论。欧阳春皱眉,他所知道的襄阳,并不是一个为了党派之争就会阋墙的人。
襄阳和公孙策,他应该相信谁?
然而他已经没有反应时间,中马健一正兵临城下。
聚义厅里,中马健一沉着脸拄刀坐等。身后两队日本兵执枪肃立。
许大当家从后面绕了出来。酒气色气盖过了英雄气,脸上兀自带着抓打的伤痕。
“中马太君!”许西风抱拳,“许某死啦死啦的!才回来一顿饭工夫的不到,路上的听说昨天夜里坏事大大的有!背荫山四梁八柱统统火上房的急!”
“不关你事。”中马健一两眼冰冷,并不理会许西风讨好的日腔中文,直接用日语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陷空帮闹到背荫河,昨夜偷袭兵营。帝国军人地形不熟,需要你来协助扫清匪患。”
“好说好说!大日本帝国的事就是我许西风的事!就是中马太君不来,许某也要过去请缨效命!”许西风一躬到地,“上次陷空帮闹到傅家店,就是摆明了不给许某面子,梁子早就结下了!昨天夜里要是我许西风在……”
“昨天夜里你不在。”中马健一冷眼紧盯许西风脸上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