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暂时处理妥当,晚饭又成了要紧的事情,沈辞安揣着碎银去临近的农户那换了些吃的,刚秋收各家还算富余,只是毕竟只是个小村镇,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东西,沈辞安换了米面之类的东西,又弄了些油盐酱醋,临走时农户觉得他给得碎银太多,又摸出四五个鸡蛋和一小袋准备过年吃的肉干让他带回去。
面是和不成的,沈辞安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只能用锅里剩下的热水给洛笙煮了两个鸡蛋先垫垫肚子,煮粥更是硬着头皮上的,洛笙杵在门口握着好不容易煮熟的鸡蛋一边捂手一边看他煮饭,沈辞安耳尖烧得透红,他扔米下锅便赶紧出来抱着洛笙回去,以外头天凉的由头勒令他不许出屋。
煮鸡蛋配白粥,肉�c-h-a��硬不蒸根本咬不动,洛笙小口小口的喝着还有些夹生的粥,这顿饭和郭燃的手笔天差地别,得亏农户还给沈辞安拿了一小坛自制的酱,这才不至于让这顿晚饭味道全无到难以下咽的地步。洛笙吃了一个鸡蛋半碗粥,这些天路上他折腾得有些累,沈辞安收拾碗筷的功夫他就蜷在床里睡熟了,道子轻手轻脚的给他掖好被子才转身出屋。
三天前浩气盟和恶人谷再次开战,这回浩气那边气势汹汹的的去找李君澜的驻军硬碰硬,想来又是一场恶战,再加上熏香和探子的事情,这次的冲突中洛笙很可能会被卷进去,沈辞安单独带他出来便是想要避开那些乱子。
他们三个人在洛笙面前争风吃醋是肯定的,互相背地里阴上一下也实属正常,可这种关头他们倒难得的对了盘,郭燃和李君澜都放心沈辞安来做这件事,毕竟他一贯独来独往很少与人结交,身手利落行事机敏鲜有敌手,有他陪伴洛笙左右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
老屋有漏风的地方,夜里气温骤降,冷风从屋顶的缝隙长驱直入,洛笙瑟缩了一阵继而蜷得更紧了一些,他很容易着凉受寒,不过子夜就晕乎乎的起了低烧,沈辞安听见响动慌忙起身看他,他手边确实没什么可用的东西,洛笙断续的呜咽出声,长发凌散的铺在枕上,他底子极弱,稍一受寒就浑身难受,沈辞安只得脱去脏兮兮的里衬赤着上身钻进被子里抱他取暖。
洛笙倚上他胸口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沈辞安肢体上不及那两个修外功的男人肌肉明显,但道子好歹也是功力深厚的剑宗弟子,身上偏白的皮肉紧韧结实,淡色的伤疤趋于平整几乎感觉不到,背后的新伤错综交横但也已经没有大碍。
洛笙贪恋他的体温,瘦削的身子主动往他怀里蜷了又蜷,头晕脑热之间他只觉得沈辞安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隐隐的冰雪气和柔顺冰凉的发丝接连蹭上他的鼻尖,洛笙浅吟出声,脏器深处的不适感因而削减了许多,他迷迷糊糊的拱进沈辞安肩窝,两只手环着他垫到自己颈下的手臂,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沈辞安一夜未眠,一直守着怀里的人,洛笙倦得厉害,睡到傍午也没有清醒的迹象,白天的阳光还好,他蹑手蹑脚的下床出门,特地从邻里那借了一身寻常布衫和一些修补房顶的工具,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憨憨厚厚的教他应该怎么重新砌瓦。
破军道袍洗净挂在院子里晾着,洛笙睡醒时听见头顶的响动,他揉着眼睛出门去看,沈辞安趴在房顶有模有样的修缮着漏风的地方,洛笙傻兮兮的仰头看他,阳光晃得他有些眼花。
穿着布衣的道子这会才显出二十出头的模样,他的长发没盘进道冠里,散在肩上的乌发不逊于他的。
沈辞安听见动静一回头就恰好看见洛笙这副呆滞可爱又没睡醒的模样,他脚底一滑险些从屋顶跌下来,洛笙惊叫出声呆呼呼的伸出手来像是想要借住他,沈辞安因而挑眉笑开,他从屋顶翩然落下,明明是耍无赖的手段,却身法俊逸的落在洛笙身前将他彻彻底底的拥进了怀里。
洛笙与沈辞安亲近了许多,见到令牌之后他心绪不宁了几日,整夜整夜的从噩梦里惊醒,沈辞安路上自作主张的抱着他入睡,在马车上的五六晚都是这样,车厢里睡不开两个人,沈辞安就一直坐着让洛笙枕在他腿上,但凡有一点呜咽声他就将洛笙抱起拥着,直到他安安稳稳的睡去。
洛笙渐渐就没那么怕了,他亲眼见到沈辞安打赢过柳骞,他会提醒自己不用担心太多,他相信眼下陪伴他的这三个人,他或许还无法理解其中的情起与情深,但他没来由的确信着他会被很好的保护起来,就算是他还要去面对曾经的过往,还要见到令他毛骨悚然的柳骞,也一定会有人来救他,因为沈辞安不会与他错过第二次。
邻里都看出沈辞安完全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临近的农户朴实敦厚,看沈辞安修缮屋顶就纷纷来问要不要帮忙,纯阳宫与万花谷在百姓中的名声尚好,沈辞安不善交际,只能僵着身子一一谢过,唯独跟一位妇人支支吾吾的多说了两句话,红着耳垂很是认真的跟她请教怎么和面煮饭。
洛笙托妇人的福总算是吃上了一顿像模像样的午饭,沈辞安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弄出来一碗面条之后又赶紧上房去修瓦,漏风的缝隙补好之后他又急急忙忙的下来用邻里那买来的小炉子生火取暖,紧赶慢赶着在太阳落山之前让洛笙围着被子坐在床边的时候仅一步之隔就是热气腾腾的小火炉。
入夜之后洛笙主动比划着让他到床上睡,昨晚他睡得早没顾上,老屋的地面不比暖阁,即使多了个火炉他也担心沈辞安凉着,故意裸着上身用已经快要痊愈的疤痕卖惨的道子往炉里添过炭火就眼底染笑的赶忙上去。
洛笙盖着被子,他则盖着白日穿过的布衫,床铺太小没法像暖阁里那样隔上一个枕头,洛笙这些天与他相处的很安心,自己缩到床里蜷起之后反倒忘了跟他计较这些,甚至还试图分一半被子给他。
沈辞安忍俊不禁的伸手将他抱进怀里,他不敢和洛笙挤一个被窝,生怕夜里把持不住违背先前的约定,他这些天笑过的次数要比过往的二十二年都多,洛笙睡眼朦胧的看着他,止不住的呵欠让他很快就困倦的合眼睡去。
沈辞安只能想象将吻上他眉眼的滋味,他看了洛笙许久,总觉得再看下去早晚得出事,只能灰溜溜的赶紧合眼入睡,温香暖玉在怀,真君子也难以毫不动摇,屋里比昨日暖和了许多,洛笙窝在他怀里安然酣睡,沈辞安难以自持的紧了紧手臂换来洛笙一阵软绵绵的呜咽。
百里外的营地里灯火通明,李君澜撂下笔,郭燃接过来又拿了一张纸条认认真真的低头写着什么,白隼立在他肩头扭着小脑袋到处打量,李君澜拿了一捧苞谷喂它,天策将领未卸重甲,丐帮弟子护掌上溅着血污,他们刚从一场对垒中腾出空来,所做的事情不是休息整顿,而是尽快想给洛笙捎一封信去,让他放心。
与他们对峙的浩气营中显然也有人无法入睡,紫衣白裘的霸刀身形挺俊,他面容不逊旁人,也算是俊朗模样,只是眉眼间带着些许胡人的痕迹。
柳骞暴戾,喜怒无常,他原本是喜欢硬气俊朗的英武同性却阴差阳错的瞧上了洛笙,双儿的身体柔弱无骨,近似女性的柔媚与少年人的青涩稚嫩相映成趣,他无可救药的迷恋洛笙的身体,可他总是厌恶洛笙这般软弱可欺的性子。
自相矛盾的青年人无法控制情欲和理智,洛笙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儿,兴致起了可以肆意蹂躏发泄,兴致没了便打发去一边,他很讨厌别人奚落他找个了个娘们似的情人,更有人当着他面嘲讽洛笙呆傻可欺的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等到他把洛笙欺凌的会反抗的时候他又开始怀念曾经那种任打任骂的乖巧模样,洛笙被他逼着生出反骨,又被他一寸一寸的将所有的骨气凌辱不见,洛笙的寒症就是被他活生生糟蹋出来的,天寒地冻的时候,但凡不肯任他为所欲为就是被赶出屋或赶下马车的待遇,他看着洛笙几乎被冻死在雪地里,期盼着他能出口求饶,可每次都不会如他所愿,洛笙像是宁可冻死在路边都不肯回到他身边。
扬州擂上洛笙拆了他的台,他心知肚明洛笙不会知情,那一瞬间他很清楚洛笙只是心地太好了,暗器的目标换做是他洛笙也会出言阻止,但他无心深究任何事情,他只是暴怒于洛笙眼里映出了别人的影子。
他从擂上下来抓着洛笙就走,随意找处花楼用里头的腌臜玩意将洛笙欺辱到两个穴都渗血撕裂的地步,小巧的阴蒂被他亲手穿了金环,事后的半年里若不是洛笙总因为这处生病发烧几乎丢了命,他根本不可能将拿东西取下来。
柳骞眼底阴鹜的厉害,派出去的亲随死在暖阁里,他好不容易查到洛笙被人藏匿起来的线索,可暖阁里已经人去楼空,半点痕迹都没留下,他清楚洛笙几乎没有任何江湖经验,郭燃和李君澜都在与他对战的时候,洛笙身边应当还有其他人护他周全。
柳骞自怀里摸出一只碎掉的玉镯,他曾经把这个东西套在洛笙手上,恶人谷围城的时候他无计可施,伤病残将撤起来本就麻烦,他一向被恶人谷视为眼中钉,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带着洛笙上路,就算是他想带,左右之人也会想尽办法把会拖后腿的废物扔下。
那个晚上他期盼洛笙可以开口求他,可瘦削单薄的青年只是仰起头看他,他无法理解那种眼神,洛笙平静到令人可悲的地步,前几日才被他留了满身印子的万花毫无反应的接受了弃子的待遇,他本该杀了洛笙以绝后患,撤离前他必须销毁掉一切会出卖他们的东西。
他亲手将洛笙死亡的过程延长了,他毒哑洛笙的嗓子,挑断他的手筋,血淌出来的时候他想洛笙只要求他,他就会带着洛笙走,可洛笙对他做得最后一件事就是抬起血淋淋的右手在地上砸断了玉石的镯子,那是他们相遇那年他亲手给洛笙带上的,是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胡姬母亲的唯一遗物。
即便是再好的工匠也无法将摔裂的镯子拼回原样,烛火烧到了最末的地方,柳骞扭头去看已经快要燃尽的烛火,洛笙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凑到灯火边上看些闲书,或是摆弄一些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多年的习惯使得他也总愿意逗留在烛火旁边,他看着自己下意识伸出去的手,他喜欢极了那种可以将洛笙一把扯进怀里随意玩弄的感觉。
柳骞右手紧握成拳,骨节隐隐作响,他是前段时间才得知洛笙并没有死在被攻破的城中,暗桩告诉他俘虏中有个万花弟子被李君澜青睐有加留在了身边,顺带着就连一向玩得开的郭燃都为这人收了心,柳骞立刻就确信了这人必然是洛笙,他不明白自己的笃定来自何处,或许冥冥中他也知道洛笙本是一个美好到令人恨不得用性命去呵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