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乱的长发和羽织一并倒着垂下,洛笙瞳仁微缩又惊又怕的软着声音斥他胡来,郭燃笑眯眯的张开手心塞给他一怀熟枣,他倒着去看洛笙如画的清秀眉眼,轻颤的鸦睫有一些没一下的扫着他的唇边。
郭燃半身黑龙沐着金灿灿的阳光,活灵活现的龙身一笔一划尽是威风,发力紧绷的腰腹轮廓有致,蜜色的胸腹精悍之极,洛笙噙着的半句责备终究是没能说出口,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郭燃晃得满树叶子簌簌而下,阳光从落叶的间隙照进他眼底,他能听见溪水潺潺和鸟雀啼婉,能看见男人眼底溺死人的温情和笑意。
洛笙心尖涨得酥软,这对郭燃而言大概是从小就司空见惯的玩乐,洞庭湖畔的丐帮总舵又太多比这些更好玩的东西,郭燃是在带着他去体验那些无缘经历的生活,若没有沈辞安的脚步声,洛笙大概还会再给郭燃一个更为主动的吻,眼下他只能用唇贴着郭燃面颊草草一印。
郭燃下树扶着洛笙往边上挪了两步,沈辞安抱着枯枝兴�c-h-a��的来邀功生火,洛笙用衣袖蹭干净一个枣子递给他,沈辞安张口衔了舍不得吃,他蹲下来生火的时候似乎是觉得洛笙往后退了两步,火折子刚点上就听见脑后一阵风声,再次利落上树的郭燃臂上发力狠狠的摇晃枝干,红枣立刻如雨一样劈头盖脸的砸了他一身。
砂锅盛水烧开煨上鱼汤,活鱼剖开洗净不用腌制就可以直接架到火上去烤,沈辞安抢了一条拿手掰开,他河鲜吃得少,对鱼刺不够熟悉,本想着给洛笙扯点肉下来反倒险些扎了手,洛笙哭笑不得的从他手里拿过鱼肉慢慢扯给他吃。
鱼汤小火慢炖鲜香扑鼻,只放一点盐粒两片生姜就能除去腥味,郭燃盛了一口吹凉想喂给他,洛笙却腾地烧红一张脸死活都不肯张口去喝,虽说怀孕到这个时候胸口酸涨蓄有奶水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了,可他还是脸皮薄的要命。
他怕喝了再涨奶又不好意思把原委讲出来,羞愤之间他把沈辞安往前面一推,刚好让道子的一张俊脸贴上郭燃拿着勺子的手,两个人又是一阵互相唾弃的嫌弃与恶寒,洛笙揪着自己的袖口凑到郭燃耳边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响结结巴巴的告诉他自己怕什么,沈辞安竖着耳朵要往上凑,郭燃抬手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一脸鱼汤。
除去这般插曲之外这一行还都很圆满,有野兔被人声引过来,沈辞安擦净鱼汤便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几只兔子,像是单用目光就能将它们去毛扒皮烤了,洛笙忍俊不禁的接过布帕继续替他擦脸,还低声奚落他两句哪里有个修道之人的样子。
如今的纯阳道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沈辞安了,他回到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他笨拙却认真的照顾着洛笙的起居,曾经血染半身以一敌众的杀胚会因为手指被木刺扎了这种小事去跟洛笙撒娇讨吻,曾经不近人情到雪魔宴请都不赏光的孤僻剑客会因为一双鞋子能不能合脚而跟裁缝商量半天。
郭燃将一切都看在�j-ian��,他见过洛笙不曾知晓的沈辞安,见过那个十几岁的小道士是怎样以一种极其讨厌又孤单的身形终日徘徊在恶人堆里,沈辞安是这样变化的,他和李君澜也是这样变化的,洛笙于他们而言就像那种真的能迷人心智的精怪仙妖,惑得他们统统了却了那些不算美好的过往。
鱼干晒成的那一天深夜李君澜总算是赶回来了,院落如他记忆中那般温馨,就是多了廊下洗衣的沈辞安和打扫厨房的郭燃这两个碍眼的人,洛笙屋里灯火昏黄,李君澜滚鞍下马扔了长枪和披挂,他风风火火的动静不小,郭燃横掷一个刷锅的小笤帚砸他后背,沈辞安抄起手边一个板凳砸他胸口,动作熟络得像是排练过数百遍一样。
洛笙披着一件淡紫外衫还没睡下,孩子已经八个月,要熬的日子虽然不多了,但却一天比一天辛苦,李君澜披星戴月的推门进屋,下巴上泛青的胡茬显然是来不及剃,洛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腰后想要起身迎他,李君澜连门都顾不上关就直接窜上了将他稳稳抱住。
男人身上还有日月兼程的尘土和汗味,洛笙敛眸放松毫不嫌弃的仰头与他交换了一个久违的�c-h-a��,白嫩的下巴不消片刻就被扎出了红印,青年柔软乌亮的长发间还透着浅浅的皂角香,李君澜难得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扯开半步扶着洛笙倚回去。
一别数月,洛笙的气色还好,肚子是比他走时圆润了许多,只是人还是那般单薄瘦削,李君澜攒了一肚子的相思话,回来的路上还恨不得一口气全都倒出来,可见了洛笙却什么都说不出了,他单膝跪去床边牵着洛笙的右手吻上指尖,低头的时候似乎还有那么点红了眼眶的架势。
“我回来了,阿笙,我回来了,守着你,不走了,这回不走……”
郭燃屈指叩上门框的响声极煞风景,单衣敞怀的丐帮弟子夹着木盆冲着老友颇为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显然是不打算给他倾诉衷肠的机会。
“郭小黑现在都比你干净,快滚去洗澡,你不嫌熏人啊?熏坏了阿笙怎么办,快去快去——!”
第26章
李君澜洗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自己从头到脚捯饬利索,沈辞安提剑监督着他头发不蹭干不能进屋,等他好不容易进了主屋内室,洛笙早就倚在郭燃怀里睡熟了。
烛火昏黄,洛笙比他记忆中还要动人心�j-i,似乎是因为被浸润透了,洛笙的五官更柔美了几分,原本就柔和干净的面容如今更显温润,李君澜放轻脚步走去床边,洛笙浅浅的呢喃几声大概是知道他洗完回来了。
李君澜俯身去吻了爱人的眉心,洛笙枕在郭燃肩上蹭动了两下,薄唇半启泄出一两声低哑的呜咽,郭燃替他拍了拍背低声哄着他继续睡,洛笙挣扎着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等瞳仁里映出李君澜的身形了才昏昏沉沉的安心睡去。
沈辞安轻合门扉熄了外室的烛火,郭燃在床边给李君澜留了处地方,洛笙近来夜里总是腿脚抽筋,床上人多了反倒不好照应,沈辞安盘膝睡在外室的软榻上,姑且算是卖李君澜一个人情。
他们各有各的算计,李君澜早就成竹在胸,笃定洛笙肚子里是自己的种,想着郭燃替他陪着洛笙那么久就不好再跟他争床上那块地方,郭燃安安稳稳的拥着洛笙尽管一早就看透了李君澜心里想着什么也不点破。
三个人中最实诚没心眼的其实还是李君澜,洛笙难得一夜好眠,郭燃早早去外头煮饭做粥给李君澜腾了位置,他从床边挪到床上去搂着刚清醒的洛笙就是一顿亲昵,洛笙打着呵欠窝进他怀里温温软软的开口跟他问早,掺了些沙哑的嗓音勾得他下腹邪火蹭蹭的往上冒。
晨起的第一个�c-h-a��还没等深入就被迫中止,沈辞安拿着披肩进了内室给洛笙披上,盘膝坐着睡了一整夜的道子眼底泛黑衣衫微褶,他给洛笙披上衣衫又故意用手按了按脖子,一副脖颈酸痛难以动弹的模样。
李君澜因此没能如愿独占洛笙一早上,沈辞安借故得以赖在床边垂着颈子让他左摸摸右按按,洛笙一贯偏袒爱护他几分,一双手抚在沈辞安颈上分外紧张的给他检查到底是扭到哪了,李君澜将指节捏得嘎嘣直响,郭燃煮粥的间歇进屋送了洗漱的热水,李君澜同他交换一个眼色,不约而同的达成了早晚要把沈辞安脖子拧断的共识。
李君澜是了结了战事回来,身上自然又多了几道不轻不重的伤,沈辞安能拿扭了脖子这点屁事争宠,他也照葫芦画瓢的豁出面子去拿那几处早就愈合的伤跟洛笙装可怜,弄巧成拙说得就是他这种人,他只身在军中整日忙于战事奔波,洛笙本来就不放心他,往日里看他受伤就锥心的疼,更何况这种本来就情绪敏感的时候。
李君澜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跟洛笙讨个亲近关心反而还惹得他沁红了眼睛,洛笙怀孕到后期最忌情绪起伏,见他伤疤突兀一半心疼一半后怕,又觉得是自己留了郭燃在身边才让他没了照应伤成这样,几厢情绪混在一起,硬是生生歉疚自责的胡思乱想了好一会。
郭燃端着早饭进门放下,左手拎着沈辞安的领子,右手抓着李君澜的头发将他俩轰出门外,洛笙被他抱着倚去软榻,甜粥香糯绵软,郭燃舀了一勺喂到他唇边,洛笙撑着身子刚想张口跟他说担心外头那两个人,郭燃瞅准机会眼疾手快的塞了他一嘴粥米,然后放下勺子将他兜起好好的吻了一番。
“嘘——你听,他们精神着呢,不用管,安心吃饭,就是皮痒了找事,互相打一顿就好了。”
片刻之前还脖颈酸痛活动不便的道子运剑带起森然风声,脱了上衣袒露疤痕的将领赤膀抄起长枪横扫他下盘,洛笙嚼着粥米侧耳细听,单凭兵戈相接的声响都能判断出来他们两个肯定都是生龙活虎。
郭燃辗转留恋在他的眼角落下最后一个吻,他给洛笙备的饭食一向精心细致,甜粥凉下就发稠腻人,他重新端着粥碗拿起勺子继续喂洛笙吃饭,暂且不再操心外头那俩人的洛笙窝在他怀里舒舒服服的蹭了蹭,拿过一块热腾腾的软糕掰开,一边乖乖喝粥一边时不时的喂给他糕点。
一场切磋打下来,沈辞安倒是神清气爽,他和李君澜从院内一路打去院外,李君澜不好上马施展不开,而他的太虚剑意是出了名的缠斗路数,但凡跟人打近身战肯定是如鱼得水,李君澜被他缠得虽不至于落败但也浑身不舒服,只能打上一会就主动退出战局。
道子收了长剑喜滋滋的进院想去找洛笙腻乎,吃完早饭的洛笙抚着肚子立在廊下,郭燃�c-h-a��刚扎根成型就香消玉殒的槐树苗边上,郭小黑扒拉着七零八落的叶子喵呜出声,洛笙半眯起一双漂亮澄明的眸子,郭燃晃了晃残枝给他看枝头上整齐如一的切口,如此平整光滑的切面也就只有沈辞安的剑能做到。
洛笙从不跟他们计较得失小事,倘若树是他自己种的,莫说给沈辞安不小心削去了,就是蓄意拔了他也不会生气,可这槐树苗是郭燃去山里寻来的,是为了承启他小时候对父母为数不多的那点温馨记忆。
他心�j-ian��燃的心意打了水漂,以至于沈辞安灰溜溜的到他身边赔礼认错时,他都板着面颊不肯买账,李君澜颇有眼力见的扫去了满院狼藉,郭燃把斜倒的半棵小树扶正想看看它还能不能活,郭小黑扒拉着沈辞安的道袍下摆露出爪子狠狠一抓,衣衫布料应声裂开,俨然是威风凛凛的替洛笙出手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