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虎着脸,一屁股坐下,才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然后怒瞪满脸通红的孙尚香。
谁知孙尚香却也瞪大眼睛,双手叉腰,激动地大声喊冤:“胡扯八道!娘亲可为我作证,昨晚我一直跟三哥、四哥一块儿在后院看婢女耍剑,并未出府半步!”
她的确经常出府偷溜,为自己放风透气,但昨晚还真是没有!
孙坚不信,冷脸道:“照你意思,还是堂堂一王爷冤枉了你?若不是你瞒着家人出去抛头露面,还刚巧被他看到了,能知道你个小丫头的姓氏吗?”
孙尚香恨死被冤枉了,怒道:“我怎么晓得!那瞎小子头上长了几根毛我都不晓得!屁!总之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一宿我压根儿没出过门,哪个丧良心的混账东西怎么还能栽赃到我头上!”
看她指天指地就差赌咒发誓,还愤怒得跳脚,连哪儿偷学来的市井脏话都在情急之下骂出口了,孙坚纵不认为刘协为金枝玉叶,还可能为跟他家联姻就连这种低劣的谎都撒,也还是有些动摇。
难道真弄错了?是刘协弄错了?
“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吴氏先是忍无可忍地低斥了义愤填膺的孙尚香一句,旋即轻咳一声:“虽说翊儿、匡儿与她要好,有会替她瞒下之嫌,妾身却亦能作证。昨夜香儿的确不曾出府。”
孙坚:“……”
夫人向来靠谱,她的话,孙坚是不可能不信的。
而且夫人既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也不会干出盲护子女,不惜撒下一戳即破的大谎的蠢事来。
孙坚不明白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家子人登时将门一关,屏退下人,开始一头雾水地讨论着这桩蹊跷满满的事,最后同气连枝地将刘协狠狠地y-in谋论了一通。
谁也没注意到的是,自始至终都紧握着拳,低头暗抵住膝头,仿佛在掩饰愤怒的次子孙权,那汪碧色的眸底,掠过了几缕心虚的暗芒。
——他也是迫不得已下,才出此下策的。
他与妹妹相差不过三岁,而妹妹活泼好动,总活蹦乱跳的,生得健实,他则喜静不喜动,长得迟些,若非瞳色有异处,平日在弟兄里都不甚起眼。
总归是,两人身形相仿,又因是一母同胞,容貌上也十分相似。
而他对妹妹的言行举止又十分了解,要装,也能装得惟妙惟肖。
为杜绝后患,不被那早晚惦记上他们家的陈留王拖累,必须得行一记险招。
半日后等来孙坚委婉的回绝,燕清也只感意料之中,安抚了略有忐忑的孙坚几句后,他亲自去了一趟刘协那,认认真真地保证会护对方平安,再将这起得莫名其妙的风波给平复了。
得了燕清明确的口头承诺后,刘协顿时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
他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达成目的了,当然就不在乎能不能娶到孙家那r-u臭未干的丫头。
他清楚,要是燕清真怀有歹心、假意应承后其实伺机害他的话,那哪怕有一百个孙家,也当不了他的坚实后盾。
与其疑神疑鬼,不如坦然相信。
燕清自然看得出来,见刘协如此,他心境也平复了不少。
歪得还不厉害,应该还是有救的。
哪怕不做皇帝了,只做闲散王爷,能精明圆滑、识时务一些,总比做个固执己见的笨蛋要好。
等处理完了诸如此类的琐碎小事后,春天一眨眼就过了一半。
春忙渐渐进入尾声,学舍的修建也快好了,瞧着顺顺利利。
可就像是老天都见不得燕清闲上一会儿似的,大事接踵而来。
——光熹二年三月二日,帝崩。
——同日,何太后崩。
按理说大汉身份最贵重的二人同天逝世,尤其后者死得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充满扑朔迷离,是肯定要掀起轩然大波的。
可别说是底下过得稀里糊涂,朝不保夕的黎民百姓,就连文武百官,除了十来个死忠于汉室的老臣哭得死去活来,其他都没几个真为上位不长、好事没干几桩、还跟底下臣子斗得热火朝天的两位上位者的离去感到悲伤。
再多的波澜壮阔,也跟两位死者没什么关系。
而这些天来争得脸红脖子粗,一言不合就差兵戎相见的袁董两派,更是吵得愈发不可开交,斗争彻底进入胜负攸关的关键阶段了。
不为别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越吵越烈,就为新帝究竟立谁一事。
刘辩没有子嗣,也未留下遗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小皇帝才继位半年出头,就被大逆不道的臣子给害得一命呜呼,最后一段时间还始终是意识昏迷着的。
勉强称得上有代皇帝主持政事这权力的何太后,则日日以泪洗面陪在边上,怎么可能愿意亲手写这极可能威胁到她跟皇儿的催命符?
刘协虽是两派都属意的傀儡人选,却早早地就不见了,两派人各怀鬼胎,总担心是落入了对方手中,于是暗中提防,不留神间就中了荀攸的算计,形成了相互牵制的局面,反而都不敢大张旗鼓地找。
遮遮掩掩下,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在连个大体方向的没有的情况下找得到人。
到遮无可遮的此时此刻,双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自己跑了,不是被对方控制了啊!
既然都束手无策,拿不出最名正言顺的陈留王来,就重新回到同个起点上去了。
董卓是喝酒吃r_ou_,带兵打仗的大老粗,哪里长长久久地受得了那些他眼里的酸儒对他唾沫横飞、指手画脚,却还得赔个笑脸去。
要不是有个他深深忌惮着的老对手皇甫嵩镇场,让他不好轻举妄动,恐怕早就耐心尽失,跟有过那么点稀薄的提携之恩的袁家彻底翻脸了。
可到了这步,他也着急了。
谁都想扶持个肯听自己话的刘姓皇亲上去,不但能得个从龙之功,日后也间接有了号令天下的资本,注定获益无穷。
袁家在袁绍的强烈建议下,挑中了名声不错的幽州牧刘虞,好歹还装了一把大公无私。
为此袁家还闹了场不小的内讧。
袁术对这低贱婢女所生、只因幸运被过继去、才得以凌驾于他头上、可依然摆脱不了这与生俱来的小家子气的大哥的决定,可谓是不屑一顾——他想的可不是要永远做人臣子,而是有着登基为王的野心的。
为实现他的远大抱负,袁术毅然跟家族决裂,倦了细软和一些人马,轰轰烈烈地出城南下,要去扬州发展新天地去。
袁术此时踌躇满志,浑然不知即将闯入燕清早早通过张扬所布下、专为逮他的陷阱。
董卓则没那么谦虚客气了——要不是还得做一点样子功夫,又还有个不踢一脚就不随便动的皇甫嵩在边上,他做梦都想着自己直接坐上那龙椅去。
可惜时机太不成熟,还得委婉一些,董卓思来想去,索x_ing在那些京中靠微薄俸禄混日子的皇室宗亲里,选了个只比刘协大两岁的小孩儿来,明摆着要做个独揽大权的摄政王去。
至于这孩子的名字,那恐怕只有他爹娘才听过了。
等一封封急信被快马加鞭地送来了谯地,燕清匆匆读完,顿时精神一擞。
饶是早有准备,还是立即召集麾下文武聚于一堂,共作细议。
——机会终于来了。
第75章 战前布局
在人刚刚到齐,会议正式开始前,燕清微微笑着扫视过众人。
结果就这简单一扫,还真被他发觉出一些不同来。
在或多或少都因近来的忙碌而清瘦不少的人中,堪称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张辽,就跟一堆土豆里放着的一颗大白菜似的,尤其显眼了。
新婚燕尔的男子,哪怕什么都不做,浑身大概也会洋溢着幸福满足的气息,更别提他此刻嘚瑟得恨不能将尾巴翘起来,竭尽其能地显摆。
燕清忍俊不禁,戏谑地挑了挑眉,配合地问道:“文远腰上挂的荷包,好像换了一个?”
其实燕清记得清楚,张辽在还是光棍一条的时候,可没这么讲究,哪会挂什么香囊啊荷包啊什么的?
现那上头悬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荷包,出自谁人之手,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只是寻常的花鸟图样,绣工瞧着倒是不错,想必新婚夫妇的感情也十分融洽,才挂得这般积极。
张辽嘿嘿一笑,腼腆地抓了抓脑袋:“主公利眼。”
燕清莞尔。
这么刻意的显摆,浮夸的演技,这一屋子的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不过是故意视而不见,冷落正兴奋着的张辽,叫他实在没机会炫耀,最后自己憋不住地将话吐出来罢了。
吕布嗤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这玩意儿,也就你会喜欢。”
张辽呵呵一笑:“这荷包再不如何,总比吕某人后院里空空如也,半个知冷暖的人都没要来得好。”
贾诩眼观鼻鼻观心,郭嘉跟荀攸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眼,无声地向无奈的燕清露出一个张狂大笑的表情。
燕清:“…………”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倒敢发誓,张辽这偶尔会缺些心眼的二愣子,炮火全开地对着吕布进行明朝暗讽时,想必到现在还没发觉,自家主公也被连累着吃了一下指桑骂槐了。
吕布凉凉地扯了扯一边嘴角,形成一个痞气十足、皮笑r_ou_不笑的弧度,就差翻个白眼出来表达一下十足的鄙视劲头了。
张文远这架势,好似他是稀罕个随便寻个绣娘就能做得更好的荷包,还是眼馋对方连主公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媳妇儿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