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威胁x_ing后,吕布便放了心,在对方察觉到他的锐利目光之前,自然而然地转移了开去。
等宴席结束后,燕清就随便找了个让人找不出破绽的借口,将诸葛一家留了下来。
诸葛虽也是世家名门,可自刚直过头、得罪人无数的诸葛丰后,祖上就没出过什么大官过。
诸葛珪在当上泰山郡丞,着实是值得欢欣雀跃的事。可他还没做上多久,就身染重病,随时要撒手人寰了。
要不是彼时在千里之外的燕清偶尔间想起他来,及时派了妙手回春的神医过去,他就不可能是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却到底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诸葛珪在知晓救命恩人的大名后,比起感激,更多是受宠若惊——他颇有自知之明,当然清楚自己家族虽然有些名气,可在名满天下的燕司空面前,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无名小卒,怎么就得这么份天大青睐,料得他有此劫难不说,还不远千里伸出援手?
他百思不得其解。
因感念燕清恩情,对荀彧的征辟和调度,都一概听从,做事无不尽心,倒叫一些一开始只因燕清表现得额外看重他、而对他和颜悦色的同僚们,也真正对他有了好感。
只这次弟弟被调去做件秘密差事,连对他都三缄其口,他又是差点经过死别的人,对家人尤其放心不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向上官请求调动,忐忑地追随弟弟的步伐去了。
临走前突然被侍婢恭敬地传达了燕清命令,道让他们留下一会儿时,诸葛珪始料未及下,怔怔应了。
宾客已如潮水般有条不紊地退去,剩下吕布默然屹立在燕清身后,很是威严;郭嘉喝得肚皮滚圆,躺在席上动弹不得;燕清眸光清明,唇角微微带笑,坐在主位上,温和地看向他。
诸葛珪却感受到了在那温柔外表下的强大气势,心里倏然一紧,就要带着三子恭敬行礼——
轱辘轱辘。
所有人都没错过这一轻微的动静,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只见两三颗拳头大小、金灿灿的橘子,不合时宜地从其中那个正学着父亲做出一脸严肃、因弯腰行礼而松了对其钳制的小孩袍袖里,欢脱地滚了出来。
它生得圆润,顺畅无比地滚了一路,直到撞到躺着的郭嘉身上,才停了下来。
诸葛珪:“……”
第155章 暗藏杀机
头回得到面见这么一位闻达于天下的显贵,却失仪至此,不光是诸葛珪在那一瞬心如死灰,尚为出仕、已近弱冠少年郎的长兄诸葛瑾也脸色唰红,就连幼弟诸葛均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情不自禁地暗暗攥紧了闯下大祸的二哥的衣袍。
吕布眼皮一跳,眸光漠然。
他倒不至于跟小孩儿计较,只纳闷这橘子虽较为罕见,可并不好吃,居然这么受人青睐,不惜悄悄带走几个?
明明酸不溜秋,难以下咽。
在场最镇定的二人,除了神游天外的吕布之外,就只剩晕陶陶地躺在那、被橘子撞到也依然不在状态的郭嘉,就是闯下这弥天大祸的元凶,诸葛亮了。
燕清在一瞬的怔楞后,电光火石间想起陆绩怀橘这一二十四孝的故事,再仔细瞅了瞅眼前这实岁不过刚满十,正逢抽条、却气场初现,一看就胸有成竹的小小少年,莞尔一笑。
他随意一抬手,制止了诸葛珪慌慌张张就要下拜请罪的举动,并不像那典故里的袁术一样不怀好意地发问,而是主动解围道:“亮郎可是为家中二妹所取,欲归以遗其所爱?”
听出燕清声音里隐含的笑意,也不难察觉出被释放出善意,诸葛珪满头的冷汗,才渐渐停止滚落了。
诸葛亮微露讶色,面上不禁多了几分顺服和恭敬,也敛去了怀橘之事暴露后所装起的防御模式,乖乖地躬身行了一礼,一本正经,偏又带着控制不住的n_ai声n_ai气道:”主公明鉴。”
燕清捕捉到那出乎意料的称谓,不由微微一讶,然后冲一脸严肃的诸葛亮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
诸葛亮:“……”
你个还没人家腰高的小不点,还蹬鼻子上脸地跟着叫什么主公?!
诸葛珪低着头,不知两人的眼神交流,听了这不知轻重的称呼后,几乎要气得背过气去,忍不住揍这一向黠慧过头的二子一下了,只有羞愧地再次告罪道:“稚子无知,不当仿臣下——”
燕清轻笑一声,口吻平和似闲话家常,却又透着叫人怎么听怎么舒服的亲切,慢条斯理道:“这有何妨?我观你这三子年岁虽都尚幼,却各个资质不凡,假以时日,细细雕琢,必成大器。而亮郎今夜赴宴,且不忘照拂家中姊妹,品行亦是上佳;遇事毕而不心慌意乱,而是应对自如,便是大才之相,幸得你教导有方了。若到及冠时,他们还愿在我这出仕,我自是欢迎之至的,至于亮郎的这声主公,我便给记下了,他可逃不脱。”
这一番话下来,不但表达了熨帖的安抚,将他这三子大大夸赞了一遍,又褒奖了他的教导,诸葛珪听得当场被感动得老泪盈眶,嘴唇翕动几下,正不知如何措辞时,诸葛瑾已带着二个弟弟规规矩矩地行礼致谢,道句盛誉不敢当。
以燕清目前的身份地位,且不说一言一行,只要是方才的评价传出去了,哪怕不用刻意宣扬,也足够让诸葛家的三个儿子扬名一阵,收获匪浅。
诸葛亮跟着谢完,又坚定地补了句:“且不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君子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会日后失悔?”
瞧着包子脸的丞相拗上了,燕清心里乐得厉害,面上却也很肃然地附和一击节,道了句好:“亮郎所言极是。那索x_ing择日不如赶日,我便将你名字预录进官员名册,再有一件要务交予你手。”
诸葛珪一口气又提到喉头。
诸葛瑾:“……”
主公怎么跟亮郎认真开起玩笑了?
一个十岁小孩,能处理什么要务?
这么一条未来会大放光彩的锦鲤高高兴兴地要往自己鱼塘里跳,燕清谦虚一次也就够了,哪儿会真肯放走诸葛亮?
他也不怕诸葛亮不信守承诺,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只要他能稳住不崩盘,在他这就职仕官,无疑是最好、也最水到渠成的选择;二是诸葛亮在史上是近乎被盖了戳的、用极高的道德标准要求和约束自身的名臣,三岁且能看老,况且十岁?三是诸葛亮非是消极避世的心态,而的确怀有一身抱负要实现的,那离其及冠还有十年的这段漫长时日中,燕清有的是时间,给诸葛一家都彻底打上自己势力的烙印。
诸葛亮到底还小,除了那在同龄人里鹤立j-i群的身高,和跟智慧成一定正比的小傲气外。
在橘子滚落时,他其实也心里打鼓,只面上装得颇有成算,可这下真得名震天下的燕清青睐时,也忍不住抿着唇笑了。
燕清的下一句,便慢悠悠地来了:“那你往后,便奉命好好读书吧。”
诸葛亮:“……喏。”
其父兄倒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聊完之后,燕清心满意足地准了他们退下,顺带赐了几大筐橘子下去,坐实了‘亮郎怀橘’这个友爱姐妹的暖心小故事。
吕布好奇道:“主公何故如此抬举他们?那怀橘小儿气x_ing可不小。”
燕清唔了一声,还真考虑了一下,然后道:“为了避免他们长歪……我一会儿写封推荐信给郑玄去,让他收下他们罢。”
郭嘉醉醺醺的声音忽然传来:“郑先生一向有教无类,主公不必如此。”
燕清也不坚持:“那便听你们的。”话锋一转,“你还要在这赖多久?”
郭嘉黠然一笑:“正要着人准备寝具。”
燕清:“……”这混不吝的,居然打算在这直接睡下?
眼下已是十一月下旬,就算不似北地那般冷风骤至,也已转凉不少。就算厅内可以点着火盆,燕清也不可能纵容懒得回房的他就这么睡在薄席上。
他也不跟郭嘉废话,无奈地冲吕布投去一眼,吕布瞬间会意,二话不说,俯身将郭嘉轻松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客房去了。
虽是自己下的命令,吕布不过完美执行,可看着郭嘉‘小鸟依人’(忽略掉恼羞成怒下的挣扎抗议)地‘偎依’在人高马大的吕布怀里……这副画面,居然还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他只是表达送郭嘉回房的意思而已,派人就行了,不用亲自去抱吧。
还是公主抱。
这念头似电光火石一般掠过,燕清下意识地跟了几步,就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不太想继续了,索x_ing一拂袖,转道先行回房了。
几乎在燕清止步转身的那一刻,吕布便发觉了,他略疑惑地回了个头,也没细琢磨,只想快点把这碍眼的烫手山芋丢到房里,便扬声道了句“布随后就到”后,加快步子往可客人住的院子跑了。
燕清见吕布没跟上来,心里的怪异感就又加深了一重,直到回到卧房里,屏退下人后,他也只是坐在榻上盯着跳跃的烛光,难得地发了片刻呆,竟是什么也没做。
倒是方才那一幕,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等吕布火急火燎地赶回来,鞋履刚褪去,一抬眼就看到坐在案前的主公虽提着笔,却一字未写,而是安安静静地以一种夹杂着探究、疑惑……和些许吕布说不清道不明,可模模糊糊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在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吕布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一边拼命回想自己最近可有做什么大错事,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询问道:“主公是要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