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官很清楚燕清极为忙碌,不应再在他们这些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便尽力做到简明扼要。
燕清和大军被耽误了整整两日的功夫,虽多少有就地观望蝗害对其他势力影响的意思,却也的确不愿再耗下去了。
他这举动,便是正中燕清下怀。
尽管贸然代替上官向主公回话,很有几分无礼的意思,但如今情况特殊,不但脑子还亢奋得晕乎乎官吏未想到要去在意,燕清一向欣赏务实稳重之人,见他灵活应变,对答如流,就更是满意了。
那小吏终于回神,可为时已晚,对他的欲言又止,燕清只随意摆摆手,就打发他下去休息了。
自以为得了燕清关心,他脑子里又再度一片空白,晕陶陶地走了出去。
吕布始终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卷翻旧了的兵书,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
等问完话后,燕清正准备让他也退下,忽觉这属官相貌坚毅,身形修长匀称,气质颇有几分不俗,不像个只负责登记受难民册的寻常文官,倒像是当初以號虎之勇屈居文职的吕布。
不由问了句他名姓。
属官愣了一愣,方如梦初醒般匆匆俯身,不卑不亢道:“承蒙主公垂问,某姓徐名庶,表字元直。”
竟然是徐庶。
燕清还真没想到,随便一问都能问出个史上有名有姓的人出来,还屈才于他治下,做个小吏的属官。
不过身边的厉害人物一多了——大名鼎鼎的河北四庭柱、后来的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还正勤勤恳恳地给吕布做副将呢,燕清也就越能对这些历史名人寻常视之。
徐庶固有名气才学,如今方才加入燕清如今这极豪华的阵容里,也不再具雪中送炭之效,顶多是一颗小石子入了湖,掀起小小涟漪。
于是燕清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就将心情沉淀了下来,不自知地摆出了和善的微笑:“你倒不错。”
徐庶尚未抬头,谦道:“得主公盛誉,庶不胜惶恐。”
燕清自认用人再奢侈,也没这么暴殄天物的,但一考虑到徐庶在演义里的汉臣立场,和对生母的极度孝心,不免多出几分慎重。
荀彧这样忠于汉室的特例,还是能避则避罢。
燕清在新纸上徐徐写下徐庶的名字,拟了更适合他发挥的新职务,慢条斯理地盖好印戳后,又继续问道:“汝母可也在冀地?”
徐庶摇了摇头:“家母不愿远离故土,仍居于颍川长社。”
难怪了。
燕清之前是纳闷本该在荆州一带避祸的徐庶,怎辗转到了丝毫不搭边的冀州,原来还是他带来的效应。
由于燕清护住了颍川一地的安宁和乐,中四州未有大的动乱,就不见史上那种大规模百姓迁居。
徐庶结束求学后,自然就归家寻母去了。
以他寒门的出身,又颇通剑法,一想到要尽快出人头地,好赡养家母,观望一阵后,自然就选择了参军这一他眼中的捷径,并随着高顺所率领的军队到了冀州,安顿下来。
燕清点点头,将轻薄的信纸卷起,放入精致的小竹棍中,微微笑着握着徐庶一手,将其放入对方手心中,温和道:“父母在,不远行。待此间事了,你便回颍川去,携此书走马上任罢。”
吕布默不吭声地书写着,钝钝的笔尖悄然穿透了纸张。
第198章 倾巢而出
这里既然有徐庶这柄牛刀,行杀j-i之职,燕清就更无顾虑了,让吕布稍微整顿一下军队,再真正休息上半日,就继续朝幽州方向挺进。
让燕清颇感欣慰的是,防范措施在冀州执行得虽是参差不齐,到底还是颇有效果的。
这一路北行,随着他们在冀地的深入,所能看到的田地农舍受蝗害的影响,明显较外沿区域要低上许多。
等军队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一直是与公孙瓒军交战最前线的河间郡时,蝗害带来的危害,已削弱得微乎其微了。
郭嘉感叹:“主公之高瞻远瞩,却成瓒之福运。”
风向从西向东,从南至北,爆发的源头虽众,但由于气候因素,大多集中在中原地区。
燕清的一番未雨绸缪,心血成果,倒无形中变成保护幽州的一道天然屏障了。
燕清笑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比起放任飞蝗横跨过境,让百姓受苦,心血化为乌有,我倒宁可让他占了这份地利了。”
郭嘉也只是随口一感慨,闻言也笑道:“正是如此。”
两人说话间,亲自带着一队精锐,驱马到前头查看情况的吕布,也回来了。
燕清敏锐地发现吕布神色有些纠结,问道:“前方战况如何了?”
吕布犹豫道:“自山头上遥遥望去,只见伏义的兵卒不慌不忙地打扫战场狼藉,瓒军却不见半个人影,远处营地也空空如也,怕是近日退兵了。”
怎么会?
燕清微愕,与同也面露诧异之色的郭嘉对视一眼,默默地派人速召了另一顶车驾上的荀攸来,好商议一番。
待临时的军帐一布好,等叮嘱完几个副将的吕布归来,燕清便开始了:“依二位之见,这公孙瓒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郭嘉蹙眉,沉吟不语,荀攸也暂不作声,俨然还在思考,唯有吕布左看看右看看,干脆硬着头皮拔了这头筹:“依布看,这公孙瓒应是惧怕主公兵壮势强,知主公亲自领军驰援,方退的兵。”
燕清对这一说表示怀疑:“若他是个识时务,惧强敌的,就不是公孙瓒了。”
公孙瓒得势后的顽固刚愎和睚眦必报,不只是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从他的切实的疯狂表现,也可见一斑。
本来还有个刘虞作为对手,需他时刻警惕防备,现也已被戮害。
等于在幽州一地,再无人能有妨碍他的能耐了,以公孙瓒平日里为一些利益之争就能跟人不死不休的偏执,又如何会因害怕而忽然罢手?
说到底,公孙瓒没有政治家该具备的一项重要素养——一切以利益得失为准。哪怕是昔日的敌人,也随时能握手言和。
这样的对手,作为将领颇有威胁力,可作为一个统治者而言,却是极失败的。
要不是他似疯狗一般穷追不舍,无孔不入,燕清是根本瞧不上,也不乐意专程出兵收拾他的。
一来只要对他放置不理,以他一贯的铁血不仁的统治手段,纵使一时半会能镇压得住的民怨,迟早也会遭到反噬,对早晚会自取灭亡的对手,根本没有出力的必要;二来幽州一地贫瘠边远,当前物资稀少,却多面环敌,尽管明面上是北方大州之一,占有的x_ing价比非常低,派去打理的人还要有极高的忠诚和能力。
以燕清给势力布下的重心,这样的人才无论何时都是稀缺的,在最关键的这段时间里,放一位在那镇场,无疑有些可惜了。
无奈公孙瓒虽还没打理好内部,却有对外发展和对眼中钉燕清复仇的野心,三番四次地滋事。
尤其这一次闹得阵仗极大,着实触碰到燕清逆鳞了。
哪怕是为了给势力扬威,震慑蠢蠢欲动的其他诸侯,至少得将为首几个彻底击灭才行的。
可这莫名其妙的退兵,无疑是打乱燕清要与他正面交锋,凭锐军一举击破的节奏了。
燕清倒不惧这点,只是习惯x_ing不肯有半分轻敌,以防踩中陷阱,才慎之又慎。
毕竟是威震塞外的白马将军,哪怕政治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但行军打仗的本领,可是实打实的。
见郭嘉和荀攸还是不语,燕清只有点名了:“奉孝如何看待公孙瓒此举?”
郭嘉笑眯眯道:“主公何必急于一时?与其先乱猜一气,不如问过伏义再说。他与公孙瓒交战多月,说到对情况的了解,定比只有吕将军那仓促一眼,要清楚得多。”
末了又补充一句:“就目前状况看来,怕是绝粮了。”
话是大实话,燕清也当场采纳了,可吕布却莫名感觉被讽刺了一下,不爽地皱了皱眉。
他正预备不着痕迹地瞪郭嘉一眼,却刚巧对上郭嘉一个转瞬即逝的鬼脸。
吕布:“……”
燕清刚巧错过郭嘉挑衅的小表情,倒是一回头就发现吕布黑沉着脸,默默又掏出那本记歪账的小册子,顿时无奈又好笑。
荀攸亦道:“公孙瓒是否退兵,都于主公计划无甚影响,不必看重其意,以免受其故弄玄虚之害。”
燕清颔首:“二位所言极是,那便问过伏义再说罢。”
此时他方意识到,距上回见到高顺和徐荣等人,已有整一年之久。
然而在真正会师时,燕清的注意力,倒几乎全落在这位新被他向陛下请封为镇北将军那越发黝黑的肤色上了。
高顺丝毫不察燕清若有若无的打量,在严谨地行过礼后,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后赶来的吕布在肩上猛捶了一记,重重趔趄一下不说,紧接着就遭了句扎心的揶揄:“不过一年未见,怎就掉进炭盆了?”
高顺霎时黑了脸,隐忍道:“……大将军!”
被吕布道出心中所想的燕清顿感畅快一些,忍着笑,让人都坐下,便让高顺接着说。
公孙瓒撤军的原因,还真不出郭嘉所料——非是后方出了甚么变动,就单纯是断粮了。
燕清挑眉:“兖州那头,又如何会那么快就供不起了?文若多年心血,定远不止这些,想以这骗我轻心,未免太想当然了。”
郭嘉慢悠悠道:“他们的意思,恐怕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