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陈曲歌自顾自地笑,“我真疏忽,怎么把你给忘了。明明你之前也提过你的家乡在景州,可我偏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因为你不愿意回想有关景州的事,所以连带着我都被封存在记忆中了。”高其远无奈地耸耸肩,“而且我刚在新地方住下一年,你就走了。”
陈曲歌笑了笑,“景州啊,那就是我十四岁那年遇到的你,后来我又搬走了,到现在
已经十年了啊……你一直记得我吗?”
高其远点头,语气轻,似乎带着其他意思,“记得,一直都没有忘。我到这儿来上学,曾设想过,没想到真的遇见了你,百分之一的可能x_ing也成真了。你那会刚毕业,我听说过你,校园论坛等社交网上都能搜到你。我知道那是你。”
“那为什么不早早提醒我?在餐厅你就可以告诉我的。”陈曲歌纳闷。
高其远认真回答:“因为你忘了呀,而且在景州,小曲哥的糟糕回忆是多过美好回忆的。我以前想过,如果小曲哥没有发现,等以后我们关系稳定了,我就主动告诉你。这事反正总是要说出来的。”
“关系……稳定?”
“是啊,我们现在就算稳定了。”
陈曲歌也笑了笑,渐渐从喜悦中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挺惊喜的。如今十年,难得你有心记住我,谢谢你。有人惦记的感觉……还不错。”
高其远傻笑着。
“不过你为什么可以记那么长时间?”陈曲歌又问,“小时候我们也不算是很亲近的伙伴吧。”
高其远略作思索,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忘不了啊,然后记到现在。”
陈曲歌付之一笑。
小绵跑过来,背上有一片红叶,是从未关的窗户那吹进来的。陈曲歌拾起红叶,捏着叶根转了转,二人悠远的回忆纷至沓来。
那年金秋,满地银杏黄,红枫如火焰。
爸妈又在吵架,吵了好几年了,家里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一直没有消停过。陈曲歌回想着,似乎是在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以后,家里就不得安生了。母亲结婚前有个情人,本就念念不忘,后来在那偶然重逢。
此后矛盾百生。
有一次,从口舌之争发展到抄锅碗瓢盆,无意中伤到了陈曲歌,还全然不知孩子都被砸出血了。最后还是高其远把爷爷n_ain_ai拉来劝架,又叫了救护车。
陈曲歌被砸到了额头,厨具的尖锐处划出了很深的的口子,血直冒。父母只是CaoCao关心他一下,办了住院手续,说他住在家里不安全……
高其远看着病床上的少年,他手指抓着被子,垂眸不语,面色苍白,孱弱无力,看着平静而冷淡,唯有紧抿着的唇透露出他的倔强与不甘。
“住我家吧,让哥哥住我家。”
陈曲歌没有看他,或许他已经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了。
高其远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银杏树,落了叶子与果。
“哥哥你去我屋里躺会吧。”
高父高母扶着陈曲歌,心中对隔壁家那对父母颇有怨词,哪有这样对孩子的?
“谢谢。”陈曲歌连声音都很虚弱。
父母嘱托了两句,便匆匆上班去了。高其远一直坐在床边看着陈曲歌,陈曲歌苍白无力,睡得也不安稳。
“我睡不着。”
“那躺会。”
“不想躺了。”
“这有桔红糕,哥哥吃。”
“不想吃。”
“哥哥想做什么?”
“窗外银杏长得真高。”
“嗯,好多年了,这房子原是我爷爷n_ain_ai的,后来他们又回乡下住去了,这里的花花CaoCao还是树木都是他们种的。”
“今日九月初九。”
“重阳节。”
“我想出去。”
只去了公园,银杏成道,红枫成林,另有秋菊茱萸,人声喧闹。秋高气爽,清光无限。高台远眺,远处有山,山色空蒙,雾似有似无。高其远扶着陈曲歌,坐在长椅上,陪他从日中看到夕阳西下,从万里无云到晚霞漫天。
陈曲歌还记得那会的枫叶比晚霞艳烈。
高其远还记得那会的小哥哥憔悴如破碎孤零的烟霞。
第15章 交心
夜色渐深,陈曲歌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酒杯,脸色泛红,醉意深沉,酒气熏人。高其远无奈地夺过他的杯子,刚要收起来却又给夺回去。
“不喝了行不?你都喝了两瓶了,再喝我怕要出事。”高其远有些担心了。
陈曲歌睁开眼,目色茫然,他朝高其远挥挥手,高其远倾身过去,被陈曲歌一把搂住脖子,凑近,气息密密麻麻地打在他的脖颈处,高其远从里到外都又僵又痒,心跳瞬间变得不规律了。
“其远……”陈曲歌悠悠叫了句,在他耳朵边说。
高其远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你酒量真好,是不是也练出来的?”他又问,语气格外温柔。
高其远近距离地观看他,咽了下口水,眼神微闪,“我爸说我得学会应酬喝酒,所以……那小曲哥呢?”
“我啊,我自己灌出来的,”陈曲歌松开他,寻找什么似的四处张望,小绵乖巧地跑过来,跳到主人的膝盖上。陈曲歌舒心地摸着猫。
高其远嫉妒地瞟了眼猫。
“为什么要灌?”
陈曲歌看了看他,酒精催使他眼神涣散迷离,甚至发红。陈曲歌低笑一声,有些神志不清,“大概是因为觉得苦吧……为了消愁……你靠近一些。”
高其远每离他近一点,心跳就会发出要爆炸的警告,尽管心跳如雷,高其远还是巴不得离他越近越好。
“我一直自怨自艾,觉得我这个人是被抛弃的,没人疼没人爱,连父母都不要。有一次喝酒喝到医院,也就陈桑来看过我一次,所以我记住了陈桑……”陈曲歌闭眼,语含笑意,“我心里也很苦的啊。更难受的是没人可以让我诉说。我长这么大,活得太不好了,连朋友都寥寥无几,都是因为我的x_ing格,交不到朋友,你说是不是很糟糕呀?”
看他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高其远心酸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样那都是以前了,反正今后有我陪着你,你什么都别怕。”
陈曲歌睁眼看他,笑容灿烂又透着神秘,“我说你是我生命中意外的惊喜,你信吗?”
“……不信,我明明是你命中注定的惊喜。”他这句话实在像情话,高其远的心不由又作起妖来。
陈曲歌哑然失笑,眼神迷离,搂着高其远的肩膀,晴朗笑着,“总之,希望我们会是一辈子的知己好友。我能再遇见儿时的伙伴,我们很有缘分,希望它能持续时间久一些……我又有些贪心,我希望是很久。”
高其远注视着他的眼睛,落入那一方深谭,低声道:“不要很久,要一辈子。哥哥,你信我。”
“信你。”陈曲歌笑着笑着便哭了,“我心漂泊已久,有人陪着真好。”
高其远情不自禁地搂着他,拥入怀中,“你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独自一人借酒浇愁,以后若还想,你叫我来,我陪你喝,陪你将心酸苦累付之于酒,或你告知于我,也不需酒精什么事。你也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沉溺往事,悲伤哭泣,以后若是还这样,你再叫我,我陪你让一切过往烟消云散,那些过往里只剩下咱们的美好回忆……”
陈曲歌目光越发涣散,他倦意袭来,只应了一声,不明就里地在他怀里寻了个惬意位置,喃喃道:“有时候觉得你跟我说话总掺了些别的情绪意图,恕我愚钝,我还没有看破。这个你会告诉我吗?”
高其远搂紧了怀中的人,这番温存足以令他欣喜,“这个你得自己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