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画的这么好，粉丝也多，没人找你合作过吗？”顾青竹问。
“我接过几次商稿，条漫也有平台想找我签约。”吴莱回答，“不过我还没答应。”
“为什么？你不想走职业画手这条路吗？”顾青竹皱了皱眉，“你画得这么好，又是学这个专业的。”
吴莱听到顾青竹对自己的肯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比我画得好的人太多了。而且我的故事都是基于生活的，毕业之后我不知道故事应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比你画得好的人确实不少，但不是一定要成为最顶尖的画家才能走职业道路的呀。你的作品有人喜欢，这就有粉丝基础了，就比很多人强了。你也见到了，今天在场的就有你的粉丝呢。你再有一个好的平台，绝对可以比现在有更好的发展的。”顾青竹分析道，“你的这个故事没法发展，所以你觉得你没法成为一名职业画手？吴莱，你是有多天真啊。”顾青竹笑道，“没有哪个故事是没有结局的，你的大学生活结束了，你们四个人的日常故事也结束了，小笨熊长大了，告别了他旧日的伙伴，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故事，这不也挺好吗？”
吴莱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之前一直纠结着没有了昔日伙伴的日夜相伴，他们四人的故事将要如何续写，却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给故事写下一个旧的结局，迎来一个新的开始。他们四个人都在向前走着，小笨熊和它的小伙伴，也要向前走才是。
“而且作为职业画手连载故事是一种，接c-h-a画商稿又是一种了，你就算一时间故事想不出怎么继续，你也可以画c-h-a画嘛，怎么想着来当助理呢？”顾青竹好笑道，“倒不是说你助理做的不出色，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真的屈才了。”
吴莱紧张或者害羞的时候会有着各种小动作，他手指拨弄着桌布边沿的须须，“我没想过我……”
“你没想过你的画会受欢迎？”顾青竹接话道，接着嗤笑了一声，叹息道：“吴莱啊吴莱，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妄自菲薄呢？我之前总认为你是过分谦虚，现在发现你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正确的认知。”
吴莱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顾青竹，顾青竹勾起嘴角，眼神里充满着真挚：“听着，吴莱，你真的很出色，不管是给我当助理，还是画画。你真的不必总是这么畏畏缩缩的，你有资本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地面对别人，你懂吗？”
吴莱微张着嘴，眼睛里闪烁着微小的光芒，当顾青竹问他懂不懂的时候，他惊了一下，接着迟疑地点点头。
顾青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算了，在你确定你的未来之前，留在我身边当助理也不错，我总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吴莱羞涩地咧着嘴，笑着点点头。
饭吃到一半，顾青竹突然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本打算无偿供稿？”
吴莱停下筷子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顾青竹说的什么后，点了点头。
“你傻不傻啊？”顾青竹觉得对着吴莱，叹气都难以排解心中的无奈了，“你是一个画手，你无偿供稿，你以后还要不要走这条路了？你花费的心血不要回报的吗？”
“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吴莱小声辩解着。
“对谁都要一视同仁，你这是商稿，就要按行里的规矩来。”顾青竹打断吴莱的声辩，一锤定音道：“回头我让美编那块的负责人给你签合约，你自己看好条款，有什么不合适的随时提出来，听到没有？”顾青竹看到吴莱委屈地瘪瘪嘴点着头，长叹了一声：“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你是只喝露水的小仙女吗？怎么就这么心地善良呢？”
吴莱顿了顿，轻轻地摇了摇头，低下头去。
他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并非顾青竹所说的那般心地善良。只是他接受到了太少的善意，所以哪怕别人只对他有那么一点照顾，那么一点帮扶，他就恨不能将全部的自己奉献出去。每一位帮助过他的人，他都想方设法地回报了回去。
唯有顾青竹。
他与他非亲非故，他们之间的交集不过源于潘叔叔的一次举荐，相处不过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但他帮了自己太多太多，给予了他他从未收到过的肯定。但他却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要。
吴莱觉得自己无以为报。
第十章
吴莱就这么y-in差阳错地和《写意》签了一套图的合约，一共三张单人c-h-a画，治愈风格，与悦林老师的本期的作品合作。不过签约的时候责编跟吴莱说，希望笨笨熊太太以后有商稿合作先考虑《写意》，价钱什么不是问题，吴莱害羞地连连答应了。
在会议室惊呼的笨笨熊太太的小粉丝美编办公室不跟吴莱一起，下午上班的时候特地“翻山越岭”跑来找吴莱求签名，还说要在微博上圈他。吴莱办公室这些编辑大多是文编，也不怎么关注画手啊条漫的，都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小助理竟还是个名人。虽然他们没看过笨笨熊的漫画，但都凑热闹地要吴莱签名，还纷纷表示要去微博上给吴莱打call。吴莱从没练过签名，只好一板一眼地用平时的字体写下“笨笨熊”三个字，并且越写越觉得还挺羞耻的。
没过多久吴莱的手机就一阵响，点开一看，果然是美编小粉丝圈了他。
“天哪噜，看看我拿到了什么？笨笨熊太太的签名啊！@笨笨熊 太太竟然是我们同公司的同事，是个超级可爱的男孩子呀！人美歌甜（划掉），本人超级乖，而且和我之前说的那个死鱼眼帅总编超级有cp感的说！”
配图就是自己签在她笔记本空白页上的签名，工整清晰得高考作文都能加分。
美编本人的粉丝也不少，看简介好像是什么西皮粉，她的粉丝好像也有不少喜欢笨笨熊的漫画，所以都在评论底下疯狂at他求证。
吴莱觉得她好像在微博里提到了顾青竹，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cp感，但他还是礼貌的转发了，发了个害羞表情。这条转发完，没过多久，吴莱感觉自己的旧手机快要震炸了。
他用的是弟弟退役下来的果5，款式老旧容量小。他不怎么爱玩手机游戏，一般只拿来收发短信，打电话，然后就是几个社交软件，所以在他看来x_ing能也还凑合，除了该款机型在这个年代不支持移动4g，导致没有Wi-Fi的时候只能用2g网络艰难求生存以外，吴莱没觉得有啥不好的。但今天他总算感受到手机卡到死机是什么滋味了，他干脆关机，打开了电脑版微博。粗略浏览了一下，微博上大部分都在感叹“笨笨熊太太这么可爱竟然是男孩子”，而一部分则回复“这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早就有所怀疑了”云云。还有一小撮华生发现了盲点，在追问死鱼眼帅总编是个什么人物。
“你把我带火了。”顾青竹冷不丁地发来一条QQ消息。
“？”吴莱回复。
“超有cp感的帅总编啊。”顾青竹截了美编小粉丝的一句话，还顽皮地用红色画笔在“死鱼眼”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吴莱看着忽然就憋不住笑了起来，对着电脑屏幕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又做贼心虚似的瞄了瞄周围其他人，看看有没有被人瞧见。
“总编，你也刷微博呀？”吴莱问。
“刷呀。”顾青竹回复，“所以在你想象中我每天是不是除了工作，就是焚香品茶论道读书，过七老八十的生活吗？我还只是一个奔三途中的二十几岁青年好吗？怎么听你说得像是我和你又多大的代沟似的？”
吴莱脸一红，回了句：“没有。”不过他从小就怕长辈、怕老师、怕领导，见了这些人自动矮一截。虽然顾青竹年轻得很，但他总不自觉把他看成和潘叔叔一辈儿的人去了，压根没想过顾青竹还会进行这种“平民娱乐”，也没把顾青竹当过“同龄人”。
顾青竹发来六个点，显然不信他说的话。不过他也没纠结，接着发来一句恶意卖萌地话：“太太求互粉^_^”
吴莱哽了一下，抿了抿嘴，点开粉丝列表，先把编辑部几个同事新粉和那个美编小粉丝给关注了，接着就收到了顾青竹的截图：“这是我。”
顾青竹的微博头像是一只逆光拍摄的手，吴莱怀疑这是他自己拍的，不过黑乎乎的一个，看不分明。阳光从指缝里透过来，有些霓虹的光晕，怪文艺的。ID挺简单，就是“青竹”两个字，没有加V，没有简介，粉丝数一百来个，微博数倒有五六千，多半是些转发，偶尔发些意味不明的感慨，注册年份挺早的，也难怪能有这么短的ID，看来他还是个资深网民。
“你这个头像好非主流啊。”吴莱点了关注，跟顾青竹开了个玩笑，这话发过去，那边立刻没了音讯，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话。
吴莱隔两分钟点开一次与顾青竹的聊天对话框，但每次都只看见最末尾他的那句玩笑。
吴莱不安地低下头，完全没有了工作心思。
还是太得意忘形了一些，竟然和上司开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吴莱有些后悔地这样想着。即使会有人对他好，愿意与他亲近，还是要注意分寸，保持距离，这些不是他早就知道的吗？吴莱一直恪守着这个准则，从不敢越雷池一步，没想到却在顾青竹这里放肆了。
和总编道个歉吧。
吴莱这样想着，在对话框里输入着“对不起……”
还才打了个拼音，顾青竹那里就发来一张图片。仍是顾青竹那张微博头像，只不过用美图秀秀之类的p图软件加了一个彩虹边框，底下用白色的大字写着“忘了爱”。吓得吴莱手一抖，直接打出来一串字母，还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