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人把赵安仁的尸体认领回来,也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谢中条的三个子女都说,是他们的继母变作了大灰狼咬死了父亲和叔叔,还开口跟他们说话。
乍一听有点像孩子被吓傻了之后的胡言乱语,但是因为有王瑞跟何云一之前说明过情况,因此两方的说辞相互印证,赵家人不得不相信自己儿子交友不慎,被谢中条给拖累了。
不过,王瑞带回了狼妖的首级,算是告慰了赵安仁的在天之灵,如果有的话。
赵安仁虽然不成器,但也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r_ou_,因此赵大舅一家沉浸在悲伤中,夫妻俩每日以泪洗面。
于是赵氏偷偷的找到王瑞,向他打听能不能也给赵大舅求一个儿子,补偿他的丧子之痛。
他岂不是成了送子书生了?
“不可能的,碧霞元君送给咱们一个儿子都是卖了很大的面子了,没道理再去求她。我大舅的情况可比咱们好多了,除了安仁表哥外,他还有三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呢,没有断香火的忧虑。”
赵氏一想也是,失去的孩子的痛苦不是这么弥补的。
于是,她又怪起了死去的赵安仁:“唉,真是的,他死了,倒是轻松了,留下活人替他痛苦。”
其实王瑞觉得赵安仁死了也未必轻松,这会八成在阎罗殿受审呢,早年做过的坏事都要抖落出来。
赵家这个年,几房欢喜几房愁,欢喜的是三房,因为女婿特别有钱,还会吐钱,虽然数目不大,但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而忧愁的则是大房,因为儿子被狼妖吃了,飞来横祸,一家人凄凄惨惨的熬过了新年。
不过,三房的高兴也是暂时的,赵绣雯看不惯父亲的做法,正月十五之前大吵过几次,也闹到的动静很大。
而他爹的战斗力也很强,元宵节晚上做蛇羹给“女婿”吃,将刘禾源惊吓的打翻了碗筷,又是一场不愉快。
王瑞听妹妹说这件事,不由得撇嘴,这个蟾蜍精以为抱得美人归就结束了么?
恰恰相反,一切刚刚开始,由此可见,哪怕是妖怪也不能逃离翁婿问题,垂涎美女的时候,也要考虑美人的父母。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微得意,不过,找王家的人,就没这个顾虑。
我们人好,对待“女婿”更好,就没这个问题。
出了正月,开了春,王家决定动身回阳信县老家去,毕竟在垣宁府打扰的足够久了,风头也避过去了。
而且赵家不消停整日闹吵吵的,待着不舒服,于是天气一暖和,王永德就决定回老家去。
王瑞跟何云一先回去打了个前哨,发现冰雪消融,一切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而一打听,什么女变男什么金佛什么法术,统统不记得。
王瑞来到江殊家院外,看到她身段窈窕,正在树下纳鞋底,虽然表情看起来满腹的怨气,但还是老实的做着女红。
回来的路上,巧遇了霍柯,双反皆是喜庆的一愣。
霍柯见了王瑞,上去握紧拳头照准他肩头捶了一下,笑道:“你去哪里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你们全家都消失了,要是有仆人泄露你们窜亲戚去了,我们又要找人了。废话别说了,请客吧!”
王瑞跟何云一便请了霍柯吃酒,细聊之下,越发确定他们关于陶钰那段混乱的记忆全被清理掉了。
反而残留记忆的他,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嗯……说起来,咱们县里,最近做奇怪梦的人很多,有人梦到路过一个全是恶狗的山岭,有人梦到了高高在上的判官,还有什么孟婆喝汤乱七八糟的。”霍柯摸着下巴:“而且感觉日子过得飞快,还怎么着呢,冬天竟然就快过去了。”
王瑞试着问道:“月亮上出现奇怪的文字,这件事你知道吗?”
霍柯眨眨眼:“什么月亮,什么文字?”
可见王瑞在月亮上胡闹那会,阳信县的父老乡亲还没在地府过筛子没醒来呢。
王瑞觉得很可惜,如果家乡的父老乡亲没被月亮的文字的洗礼过,如何接受他跟何云一呢。
他叹气的时候就见何云一脸色也不好。
霍柯这时压低声音神秘的道:“对了,王瑞,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去外地求学?我爹说咱们这县城的风水不大好,整日里怪力乱神,文气都被稀释光了,不养人。他想让我过几日去金陵找我弟弟,到他现在所在的书院求学,你呢,你去吗?我撺掇马萧了,他也有这个意向。”
王瑞与何云一互递了一个眼神,这个主意不错,家乡呆腻了,去大城市,对他们的接受度更好,还能游山玩水。
霍柯怕王瑞不动心,继续游说:“要去咱们就一起去,韦兴贤去年十月份就走了,剩下咱们几个在这里耗着也没什么意思。”
王瑞当即拍板:“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我爹一定同意。”
“你呢?何云一?”霍柯捎带着将他也算作了大家的一员,毕竟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王瑞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霍柯舒心了:“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就是嘛,大家就该在一起。”顺便让自己的离去更合理,不忘记憧憬下金陵的教育水平:“金陵才子多,咱们去了好好用功,明年的秋试必有斩获。”
说得王瑞也有自信了:“说得极对!”
何云一“冷眼”看他们,你们这都是幻觉,自己不好好读书,总以为换个书院换个先生,自己就能行了。
不过,他就喜欢王瑞不好好读书吊儿郎当的样子。
招待完霍柯,打听完情况,王瑞跟何云一便回到了垣宁府,通知家人可以回归了。
赵氏有孕在身,不能承受车马的劳顿,暂时和青瑗留在赵家,等到王永德和管家家丁们回到家里安顿好了,再由何云一用瞬移把她们带回来。
其实王家的所有物资人员都用何云一搬运也是小事一桩,但王永德低调做人,不想让自己有法术高强的女婿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免得三天两头上门s_ao扰,不是要学艺就是要拜师的,那样就没法过清净日子了。
于是众人将行李打包整齐,坐上马车往家乡回了。
赵三舅看着王家大包小裹的财物又从赵家搬离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唉,如果王瑞这个外甥不是断袖就好了,可以将女儿嫁给他,那么王家的钱岂不是就是自己的钱了,两家亲上加亲,和和美美。
不过,现在也不差,这个蟾蜍女婿丑是丑了点,但好歹也很富裕,经营着几个蛙神庙,除了吐钱外,后续有供奉吃。
想到这里,释然了许多,看着王家的车队,站在门口摇手告别。
王瑞坐在车上,掀开帘子,回望了眼赵家的大宅,似乎听到了铜钱落地的叮咚作响的声音。
蟾蜍啊,祝你好运吧。
——
天上下着淅沥沥的小雨,道路泥泞,陈如兰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拎着药包,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脚下的水洼,以免s-hi了绣鞋。
进了自家的胡同,道路好走了些,她便一边跺着脚甩掉泥水,一边往家门口走去。
快要到自家小院门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江湖术士的人从自家走了出来。
这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圆脸八撇胡,手里拿了个算命幡子,瞧见陈如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但发现陈如兰不满的眼神后,赶紧低下了头。
像陈如兰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被外男多看几眼是很寻常的。
她走来这一路就收获了不少这样不善的目光。
“娘,怎么又招这种人上门?”陈如兰对着送术士出门的母亲说道,语气有点冲。
陈母道:“你爹的病总是不好,我叫人给算算,顺便也给你问问姻缘。”
陈如兰将怀里捧着的药材亮出来,郁闷的道:“我这前脚去抓药,后脚你们就又找人算命。我爹得的是病,得吃药,怎么能靠算命养病呢?!他们都是骗子!”说完,提着药材直接进了门,头也不回的往屋内走。
陈母摇头:“这孩子,真没礼数。”然后将包好的酬金递给那术士:“多谢了,您慢走。”
江湖术士接过酬金,点了点头,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等陈家关了门,他因为肥胖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露出了一丝y-in毒,幽冷的光。
陈如兰对母亲请算命先生的行为很是不满,赌气的自己进厨房开始给父亲熬药。
父母就是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父亲本来是小病,却拖着不看大夫,听邻居所谓的偏方喝符水,不禁没好,反而病得更厉害了。
结果呢,一点不吸取教训,趁她出去抓药的功夫,又把莫名其妙的江湖骗子弄到了家里来。
陈如兰气鼓鼓的用扇子扇着药罐下的火苗,不时因为冒出的烟熏,轻咳几声。
期间母亲来看过她一次,她因为“耍脾气”,冷淡的应了几声,便再没说话,陈母摇摇头回去照顾生病的丈夫去了。
陈如兰熬着药,不是不觉间再抬头,发现天竟然黯淡了下来。
而她的脚心开始发满,渐渐麻到了大腿,她以为是熬药久坐的关系,试着动了动,捶了捶,却发现麻木的感觉向上到了双臂处。
她身子摇晃,栽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身子也能动了。
“娘……”她慢慢起身,想要去告诉母亲,但等她推开了门,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房屋周围被一波黑水湮没了,只有一条细线似的小路,通向远方,而在这条小路的尽头,有一个黑豆似的人影正慢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