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傲然的神色,首先说话的人,略略放下心来,也不与他争执,只提着酒杯继续喝酒。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旁边,一个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执杯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接着他又很快掩去了所有神色,恢复如常。
两人的交谈声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气氛又重归喧闹。
与此楼不过百步,另一楼里,情况却是完全相反。
一个大包厢里坐着二三十人,俱都是穿着长袍,也有的执着纸扇,看起来一幅翩翩风流公子的样子。
虽然外表很是斯文,但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可真不是什么斯文样子。
酒桌之上,杯盘狼藉,大家俱都已经酒足饭饱,喝得不知日月。
一个个的样子称得上是放浪形骸。
酒酣至此,很多都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话没有顾忌起来。
“十……年寒窗,一朝……落第,竟不是因为自己学不如人,反而是因为这样的龌龊。呜……呜呼哀哉,让人痛心……”
“哪里还有清明,处处都是黑暗。我不甘心……不……不甘心。”
“不必再说,喝……喝吧,只要借酒消愁,管他哪个光耀,哪个落魄。”
整间屋子里俱是一片哀怨、无度之词。个个喝得脸红脖粗,嘴里的话吐个不停,心里的不平却堆得越来越多,倾吐不尽。
人生百态也可见一斑。
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他们显然都无心在意旁人,更没有注意到隐在人群里的平凡的面孔。
酒楼客栈、农居集市都有些这么平凡得让人一眼记不住的人,在悄悄地打听,仔细地记录。
最终,这些消息全都汇聚起来,送到有心人手上。
若是翻看一二,便会发现,其上甚至详细到一个人的身世、言行、语态,俱都清晰明了,让人看来,不由得后怕、胆寒。
知府府中,卫城一一翻阅着手下人呈上来的,整个牧州城所有官员的情况汇报。
舞弊之事,向来不是仅仅只有考生便能成事的,要查便应当从上往下查起。若要依卫城之见,他甚至应当从京中查起。
不过,当朝仕试之事,多有放权,府试一门,便是由朝中列出题目范围,下达到各地自行组织考试。
所以,严格说起来,主要经手这些事的,还是地方上的官员。虽然卫城觉得京中也有人脱不了干系,但此次舞弊一事,仅在牧州一地爆发,他自然重点查彻牧州官员。
卫城将记录知府情况的纸抽出来,递给小五,“再着人多加注意此人,这么大的事,想必无法越过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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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牧州知府(修)
天彻底亮了。
小五在外间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屋去准备叫醒王爷。这些日子,除了牧州之事,他们王爷似乎还有为其他事情忙碌着,昨晚又让他找来了很多志怪神异的话本一类,进行研究。
王爷很少需要他们来叫他起床,也不准他们在他睡着的时候近身,只能隔着帘子,在外将他唤醒。
很快,听到他的叫声,里面传来了动静,小五连忙近前去伺候着。
“王爷?”小五很快打理完毕,但他们王爷仍然张着双手,似是在想些什么,想得入迷,没有其他动作。
卫城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臂,沉声问询些消息。
“可有京中的消息往牧州城来的?”他到牧州城的消息,再如何隐秘,尚且有人能安排人手刺杀他,想必这么久过去,他来干什么,在京中应当也不再是什么秘事了。
无论如何该有此消息往来才对。即便是要明哲保身,斩断尾羽,恐怕也不会一点消息也无。除非能够完全相信自己不会被攀咬出来。
或者说,他们自信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不会让他找到证据?
他对他手下的人可是同样十分自信。
自信不会被攀咬?人都有弱点,况且一旦死去,又用什么来保证,忠心的原因会一如既往?到底不是一个人完成的,怎么会全无证据?
“已经陆续有消息过来了,大多已经截下来了。”小五回道,“有派了人过来的,行动很快,之前没能截住,不过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就是消息大概还是已经传出去了。”
“无碍,昨日的事情传出去,想必会有更多人知道本王的到来,若有打探消息的,宴请的,都拖着吧。找个借口拖过这两日。让他们再安生两日。”
小五应下,这个借口可得好好找。
牧州城境内,读书人中间,最近流传起一本诗集。
书中的诗句都可以称得上是大家之作,但是风格却全然不同,婉约者词句清丽,豪放则大气惊心。
每一首诗作都值得细细品读。
自从此诗集在牧州城流传开来,似乎处处都在讨论这事,就连街头巷子尾的茶馆之中,都有说书先生编了个天上文曲星下凡,托生在了这牧州城之中,所以才有了这些传世之作流传于世故事,还有鼻子有眼地给这位文曲星公编了个身世。
牧州城学子间一时沸腾起来。
这些诗作虽然都没有署名,但抄录者的名字却是题在最末的。
褚武。
这个名字一时风头无两,很多人都在打听他。书生们在酒楼茶馆里,谈论着他,猜测他是何人。
当然,这些读书人是不会相信这样一册诗集,其中的诗作风格是这样迥异,但其作者竟然是一人的。
他们都在想,这些作了诗的人为何不题名,也有人大赞,这样才称得上是不慕名利的风流人物,是真正有才气的人。
越是如此,越有很多人想要与之交好,有很多打听到褚嗣是何人的,纷纷向他下了帖子,邀请他去赴宴。
尽管他并未在何处现身,却也有些人谎称与他巧遇,把酒言欢,约定好会会同这些大家一同赴约,再尽雅兴。
知道这些消息,小五也有点无言以对。
这些日子确实是有很多的拜帖送过来,但都不是送到知府府上的,他化名之人的住所可不在此处。
对的,小五就是近来外边传得纷纷扬扬的抄录人。
这些帖子,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
因为这些人都不是重要的角色,这些越是闹腾,越是兴高采烈的,越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反而那些毫不关心,闭门不出,畏畏缩缩,一心想把帖子送到知府府上的人,才有可能是大鱼。
当然,也还有些假借此事的名头,联络学子的更是不能被放过!
不过,小五不会想到,在这知府府里,有另外一条被他们无意下的饵惊到的大鱼,此刻正坐立不安。
这个人正是袁毅——牧州城知府大人。
此时他刚刚下班回到府中,要问他有什么感想,他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累。比他以前训练的时候,可累得多了。
虽然王爷住在了自己家,作为主人的他,却也并不是就搬出去住了,而是搬到了偏院。由于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府里空出的房间还有很多。
毕竟牧州城房价不便宜,他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小官,实在买不起太多的宅第。
按说王爷住在府上,他是应该前去觐见,或者说随侍左右,但是,谁让他是一位负责任,爱民如子的好官呢?而他们王爷,体谅他公务辛苦,特别准许他不必前往觐见。
在丫鬟的帮助下换了舒适的居家常服,袁毅坐在书房里细细沉思。
根据他这两天来的明访暗探,他终于理清了这个身体的前尘往事。
是的,这个身体!这不是他的身体!
袁毅本来是一个高中好容易混到毕业,被老爹送去参军的土豪二代。怀着想要磨练他,重塑他的骨气的美好愿景,老爹完全的忽视了他的反抗,以及强烈的拒绝意愿,强硬地把他给压到了军队里。
甚至连他妈的哭诉居然都没有任何用!
知道这个结果,他就已经作好了死一遍的准备了。
谁知道……
这居然真的是死亡flag啊!
结果在训练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居然穿越到了这么个地方来了。
今天距他刚醒来不过只过去了五六天而已。
但更让他想不明白,也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前身死得不明不白,甚至府里的下人全都不知道他们的知府大人已经死了。
他醒来时是深夜,前身睡在床上,只着中衣,腹部绞痛,床下落着一只酒杯。
这他么显而易见是毒死的啊,但是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个问题就值得深究了。
后来从值夜的下人那里听到说他是自己要要的酒,他就更难以想明白了。
这两日,从据说从小跟着他做书童的管家那里,他又陆续了解到一些情况。
前身家里是寒城人,家里一位老母亲,一个小妹尚年幼,父亲是个浑人,年级一大把却不修德行,两年前去世了。
他那时候已经任官了,还回家去奔孝来着,这会儿其实也还在守着孝呢。
但这些都不是让他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他派回老家的人告诉他说原身的母和小妹竟然不在老家。
说是访亲去了。可是他身体的父母双方俱是土生土长的寒城人,哪来的什么远亲?
更何况原身竟然不知情?合理吗这?
这两日,牧州城学子多次举办各种聚会,三番五次的邀请他,但是做为一个伪文人,他实在是——不敢参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