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酒葫芦打起了鼾声,似乎在表示他不鸟什么少爷。
王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开了他啊。
就在他准备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躺在地上打鼾的刘大酒葫芦“嗝嗝”了两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王瑞眼尖发现他嘴角冒出个手指粗细的红色虫子,黑溜溜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发现王瑞在看它,立即缩了回去。
“……”王瑞手肘怼了怼旁边的黄九郎,低声道:“那、那个是什么东西?”一般的虫子会察觉人类看它,然后缩回去吗?
黄九郎伏在他耳旁小声道:“我刚才就觉得这人的醉态很奇怪,其中有蹊跷,我有七成的把握,他嘴里的东西是酒虫。”
“酒虫?”身体里有虫子可不行,得驱虫:“你有办法吗?”
黄九郎继续嘀咕了几句,王瑞听了不住的点头,看了看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刘大酒葫芦,吩咐道:“他是中了酒邪了,来人,把他抬到外面,捆起来晒一晒。”
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抬起死沉的刘大酒葫芦,把他移到了院内,按照少爷的吩咐捆住他的手脚,然后让他趴在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他竟然还在睡,王瑞啧啧摇头,这家伙究竟被肚子里的酒虫子馋得喝了多少酒啊,这都不醒。
这时高大通端来一盆酒:“少爷,这是您让准备的。”
王瑞接过酒盆,将高大通打发下去了:“少爷我要驱邪,你们都不许看,老实在厨房待着。”
等四下无人了,他将酒盆放在离刘大酒葫芦一尺的地方:“是不是这样?”
黄九郎颔首:“等着吧,一会这个酒虫自己便会馋的爬出来。”
王瑞怕酒虫闻不到气味,拿袖子扇着酒盆,让酒香扩散。
刘大酒葫芦的呼噜声慢慢没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记得自己突然馋酒馋的厉害,之前一壶一壶的喝,从前天开始便一瓮一瓮的喝,还觉得不过瘾。
现在的他,又热又渴,好想喝酒……哪怕一滴也行……
他发现自己像个麻花似的被捆住了,挣扎道:“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啊,酒,酒!快给我酒!”
看见酒之前是挣扎,看到酒之后则是挣命,被捆住动弹不了,便像蚯蚓一样蠕动身子向前抻着脖子挺进。
闻着酒香,馋火往上窜,理智几乎被焚化:“酒、酒啊,给我酒——”极度的渴望之下,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心,他有种感觉,幸好捆住了他的手脚,否则他一定会啃咬手指来压抑这股馋火。
王瑞见他往这边蠕动,和黄九郎两个马上将盆移了移,就是不让他够得着。
忽地,刘大酒葫芦只觉得喉头一痒,有什么从嗓子爬了出来,以非常大的力气挤开他的牙关,爬出了嘴巴。
王瑞就见一个条三寸来长的红虫子从刘大酒葫芦嘴里爬了出来,嗖嗖的几下子便爬进了盆中,像鱼一样在酒盆中畅游着,嘴眼俱全,嘴巴不住的嚅动咕嘟咕嘟喝着酒。
刘大酒葫芦发出了一声舒慰的长叹,像刚刚诞下孩子的妇人一般的满足和放松:“……好受了……”接着,可能是透支了太多的精力一般,头一低又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鼾声轻微。
“这人好酒,所以这酒虫才找上了他,幸好被咱们发现了,否则早晚被这虫子弄的喝死自己。”黄九郎话锋一转:“不过这虫子是个宝贝,乃是酒中之精,普通的水拿它泡一泡就成了好酒,你留着吧。”
王瑞有些嫌弃:“看着挺恶心的。”
忽然,他想了什么,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灵光一闪,他用手指敲着酒盆边缘:“我刚才好像想到了一个大用处,你别说话,叫我回忆回忆。”
黄九郎静候王瑞的佳音,他对王瑞从来都是不急不躁的,陪他想一辈子都行。
“有了!我想到了!”王瑞欢喜的道:“这虫子有大用处!”
——
穷神穷得很纯粹,Cao鞋破衣斑秃,连头发都不富裕。
他干瘦黝黑,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和生活蹂躏的中年乞丐。
他仰头看了下天,慢慢眯起眼睛,张开嘴巴,原酿了片刻,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喷出了一股股穷气。
他吧唧了下嘴,继续走自己的路,这附近的洪水才刚刚退去,路边还有未来及清理的死牛死羊,他瞅了呵呵发笑,这些死去的动物是他好朋友瘟神最想看见的,是传播瘟疫最好的途径。
当然,牛羊淹死,对农户来说是一笔重要的损失,他身为穷神也很愿意看到,于是张开嘴巴,吐出一串气息,将这些贫穷之气四散在空中。
走出小路,前方有个布施米粥的凉棚,跟前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他见了,跟着排了上去。
贫穷永远伴随着饥饿,他是穷神,肚子里自然也没油水,所以见到吃的就想吃两口。
他杵着棍子,慢慢的排着,他前面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之后就轮到他了。
穷神从随身的破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缺角的破碗端在手中。
“你这书生,你还有钱读书就不要跟这群灾民抢粥了吧。”负责打粥的人对他前面的书生不满的道。
“我一个人出远门遇到洪灾,盘缠花光了,我现在浑身上下没一个铜板,快饿死了。”
打粥的人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姑且信你,给你一碗粥。”
这书生接过粥碗,客气的问:“不知这附近可有破庙什么的容我栖身几晚?”
“前边不远处有个兰若寺,也安置了灾民,你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去那儿。”
“谢谢,谢谢。”书生捧着粥碗离开了队伍。
王瑞和黄九郎潜伏在暗处,紧张的看着穷神的一举一动,这个布施粥饭的地点是他家设立的。
刚才听到玩乐归来的白栖元说看到了穷神,他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便和黄九郎悄悄的来到跟前,一窥这穷神的真容。
也许是心理作用,王瑞觉得穷神不愧是穷神,浑身透着一股八百辈子都不能脱贫致富的气质。
贫穷真不是好东西,让人饥饿枯瘦,连神也不例外。
王瑞深吸一口气,就打算走出去,黄九郎不放心的拉住他:“不如算了,就算穷神发威,你家也没钱了,咱们多去几趟罗刹鬼市便能赚上一大笔,没必要招惹他。”
“正因为我能去罗刹鬼市弥补损失,所以这种危险的事,我来做更合适。”王瑞笑道:“这种事不拼体力和法力,我挺擅长的,你别担心。你就别出来,否则叫穷神发现你的真身该起疑了,还是我这个人类做这些最合适。”
黄九郎劝不动,唯一能做的是做他坚强的后盾:“你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王瑞有种“上战场前临幸告别”悲壮感,毅然朝穷神走过去。
穷神这会蹲在路边喝着那碗粥,穷就是苦啊,神仙也不例外,人家财神到处有供奉,香火富足,瘟神也有几座庙宇,只有他苦兮兮的孤独无依,别说庙宇香火了,别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反而每年都要被人嫌弃的“送穷”,大过年的被到处撵。
为自己掬一把心酸泪。
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粥碗直接扣在了地上,看着还没喝完的米粥,穷神很愤怒,谁啊谁啊这么不长眼,一定要给你种个八代穷根。
穷神回头怒视祸魁,见是个皮肤白净的锦衣书生,心想你小子的富贵到此为止了。
“少爷,您来了。”打粥的伙计们看到了王瑞,全停下手中的活跟他打招呼,领粥的灾民得知是他家布施的米粥,口中活菩萨大善人的叫着,王瑞露出了领导视察般的和煦笑容,挥手向大家致意。
穷神心想原来你小子就是少东家啊,那更好了,大户人家穷下来,不能扶住灾民,这地方才能更穷,朝手掌呵气了几口气,准备拍王瑞一下,送他一个穷根。
手起落下,没拍着。
王瑞早有提防,尽量不要被穷神接触到,他转身看他,露出心疼的表情:“哎呀,刚才真是对不住,将你的粥碗给弄撒了。这样吧,我看你是个可怜人,我今日发善心,你随我来,我赔你一百碗。”
穷神心想,能进他家的话最好不过了,穷神被“请”进家门,则威力更大,因为是主人允许的:“好吧。”
“那咱们走吧,就在不远处。”王瑞在穷神身边待了一会已经感觉很不舒服了,但脸上保持着笑容。
穷神随着王瑞来到了他的书斋门口,他抬头瞅了瞅:“这里不像是正经的府邸……”忽然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异香,勾的他口水要流出来了:“……好香啊……”
“家中正在烧饭,你想吃的话,可以尝尝。”王瑞推开书斋的大门,请了穷神进去,然后将门反锁,抚了抚乱跳的心脏,呼出一口气,大步跟上了穷神的步子。
穷神追随着味道往厨房走去,就见里面有两个厨子在切r_ou_,三口大锅里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在煮着什么,味道奇香,他不受控制的走进去,想打开锅尝上一尝。
高大通和刘大酒葫芦被叮嘱看到任何事情都不许吭气,所以看到有个乞丐进来也做没看到,默默切着案板上的r_ou_。
说起来,这些r_ou_也很古怪,鱼r_ou_吧没刺,蛇r_ou_吧太粗,而且煮熟了香味奇特,这样美味的r_ou_根本不需要加入任何调料,随便煮一煮就是人间至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