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位道长也没说,这把伞不能当作普通伞一样使用。那就意味着,现在下雨了,应该是可以使用的吧?
随着一声轻响,奚渊撑着天机伞,悠悠地走在雨幕中,不理会周围众多同门的惊诧与艳羡之色。
“兰师兄,外面雨大,进来来躲躲吧?”奚渊一脸从容地撑伞走到兰简旁边,故作风度翩翩的样子问道,身后却猛然被撞了一下,手肘一歪,脚下一个趔趄,登时破坏了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美感。
奚渊面上微有些尴尬之色,刚要回头看看是谁这么不小心“撞”到自己,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不客气地钻到了伞下。
“奚师弟!你有伞不早说,害我淋了好一阵子的雨!真不够意思啊——”杨古彦歪头瞅了瞅奚渊的伞,神色微妙,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怀好意,“师弟,你这伞,有点像姑娘家用的啊!老实交代,是不是哪个小姑娘送给你的?”
“杨师兄,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伞——”奚渊摇了摇头,斜眼望着兰简的方向,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一紧张,便把要说的话忘了。
“这伞怎么了?”杨古彦跟着问道。
“没啥,就是普通的一把伞罢了。”奚渊随便敷衍了几句,便不欲再说。
天机伞很大,完全撑开的时候,别说两三个人,就算十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那样未免太高调了,而且,在场的人又远远不止十几个人。
因此,奚渊最后只让兰简和林瑾初进了伞下,四个人一起走,俨然成为了这一道不大不小的队伍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场瓢泼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便雨霁天晴了。
奚渊收回了天机伞,与众人肃立两旁,恭候天兆、天枢两派的贵客到来。
“看,彩虹——”一名女弟子突然开口,指着天际,惊喜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名女弟子,望向天边那抹绚丽的彩虹,但是他们没来得及欣赏多久,便被突然到来的一大批人,强行转移了注意力。
来者约莫一二百人之众,虽是同时出现,却是分列两排,左边那群弟子统一穿着月白衣衫,背负轻剑,尽显身姿灵巧,右边那群弟子却是暗紫锦袍,或背长刀,或负重剑,令人看着就觉得累。
站在左边那群弟子前方的,是一个英俊倜傥,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俊雅的年轻人,峨冠博带,剑眉星目,广袖翻飞,折扇轻摇,潇洒无端,正是天兆派总掌门人范一甫。
右边那群弟子前方却是一男一女两人,那名墨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极为干瘦,其旁边那中年女人却身子微丰,两人的年纪都比陆胜寒要小些,正是天枢派的童家默与童心羽兄妹二人了,只是不知,为何只有他们两人?
奚渊与大多数弟子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别派人士,一时有些新奇,不敢说话,直到陆胜寒走上前,与那三位掌门寒暄,场面才热络了起来。
“陆兄,好久不见,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童家默率先上前,笑容满面地扫了一眼站在陆胜寒身后的天钧弟子。
“童老弟过奖,今日为何不见千晖啊?”陆胜寒笑着问道。
“千晖他身子微恙,况且天枢派也不能没一个管事儿的人,便让他留下了。”童家默微笑着解释道。
“陆兄最近的事迹,心羽都听说了,尤其是七年前在千明宫的那一场恶战,真是痛快淋漓啊——”童心羽笑道。
范一甫嘴角含着一抹淡笑,对这方陆胜寒与童氏兄妹的寒暄丝毫不理会。在这正月大冷天里,他竟然还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果然年轻人,就是思想比较独特。奚渊打量了一下那人,顿时有些无奈。其实不止他,天钧派很多女弟子都在暗中瞧着范一甫,眼泛桃花。
对面的范一甫似是注意到了奚渊的目光,也望了过来,笑意浅淡。奚渊一怔,忙移开眼神,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接到了“贵客”之后,陆胜寒便带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山顶进军,随后便是陆胜寒为他们举办的接风洗尘宴,在奚渊看来,也无非就是领导接见贵宾,除了人多了点儿,女弟子少了点之外,其他也没什么不同。
忙活完了之后,已过申时,冬季的夜晚总是来的很早,奚渊哼着歌儿,一路回了怀善峰,乐悠悠地躺在了床上,美滋滋地去会周公了。
在天钧派大张旗鼓地接待天兆、天枢两派之时,千明宫也在进行一件大事。
铸剑台,火焰燃烧正盛,一如当年。
晏青迢、红攸、木荼与木年年站在旁边,静静观望着火中炙烤着的百煞剑,七七四十九日已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堆中不见丝毫动静,外面夜色已深。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众人都是面色遽变,瞳孔剧烈地放大,齐刷刷地望着百煞剑,面上却难掩激动。
只见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在那把剑的上方,隐隐现出了一抹青烟,勉强可辨出一个人形来,是个红衣少年,却全然不似红攸这般妩媚多姿。只见他面庞瘦削,五官清秀,红衣猎猎,但那一双眸子却冷若冰霜,不含任何感情,仿佛看透了人世沧桑一般。
那个红衣少年在场中四顾一番,最后将目光牢牢锁在了中央的一袭深紫华裳的晏青迢身上,轻飘飘地到了他跟前,单膝着地,神态恭敬,面上却近乎冷酷绝情,道:“明绯,参见无量魔尊。”
第51章 雨夜
半月后,仙门大会前夕。
子夜时分,风声哀嚎似鬼,夜幕中y-in云密布,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开一朵朵的水花,闷雷阵阵,连续不断。
南台仙山脚下,通往山顶唯一的路口处,站着一个披着黑色大髦的人。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领子高高拉起,令人看不清面容。
又是一道惊雷,伴随着电闪火花,仿佛要将夜幕劈开一道口子一样。冷风吹起他身上的大髦,那人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如同雕塑一样杵在那儿。
许久,一旁的树枝轻轻抖动了一下,抖落了几许水滴,那人微微转身,雨幕中突然现出无数道人影来,全然没有预兆。
那人看到这些人,无丝毫惊讶,面向为首身穿深紫华裳的那人,低声开口道:“属下见过宫主,无量魔尊,千秋洪福。”
那人正是晏青迢,他身后跟着的那个身姿轻灵的红衣少年,正是明绯,红攸、木荼和元竣亦立于他身后。
“事情怎么样了?”晏青迢直截了当,开口便入主题。
“一切顺利,无人发现,天逸派的人已被属下拦截住,全部都按照宫主的吩咐安排好了。明日的仙门大会,少了一派,他们必然举办不成。”那人声音中透着一股j-ian诈y-in险,在这凄冷的雨夜听着莫名毛骨悚然。
“南台仙山的结界呢?”晏青迢淡淡点了点头,望着雨幕笼罩的南台仙山,眉间若有所思。
那人从袖中掏出来了一块玉佩,恭敬地递了过去,道:“宫主,这是陆胜寒的嫡传大弟子身上的玉佩。明儿一早,定叫他当着众多修真人士的面,百口莫辩,让他们看看,这就是他们奉以为神的楷模——”那人说到后面,声音竟因激动而颤抖了起来。
“行了,你的个人恩怨,我们也不想知道,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吧。”元竣一脸不耐地打断了那人的话语,晏青迢却是接过那块玉佩,细细揣摩了起来。
“这玉佩是陆胜寒的嫡传大弟子的?”
“正是。”
“嗯,你回去吧,继续监视着天钧派的动向,一有任何风吹Cao动,立刻与我们联系。”
“是。”那人恭敬地拱手一礼,依然撑着油纸伞,缓缓沿着唯一的山路向上走去。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绵绵不止,雷声却渐渐小了。
“明绯。”晏青迢依旧凝视着远方天际,一手轻轻摩挲着刚才那人留下的天钧派玉佩。
“宫主有何吩咐?”明绯声音空灵飘渺,眼睑低垂,敛去了眸中的冷酷嗜血。
“带着你的鬼士兵们去吧,除了天逸派那群道士之外,其他的人,随便杀!记住,伪装得像一点。”晏青迢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番话,仿佛只是命他碾死一群蚂蚁一样。
“是。”明绯轻轻抬起头,眸中隐约闪过一道血光,那是嗜杀之色!
“轰隆隆——”一道巨雷突然响起,而本来渐趋缓的雨势,竟再度转急,明绯的身后,渐渐现出了一大堆鬼影,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红攸与木荼等人竟也沉得住气,望着这一切,面上毫无惧色。
“全员听令,第一个目标,胧月村,杀!”明绯的声音毫无感情,一袭红衣猎猎,仿佛回应他这句话一样,天边又是一道电闪雷鸣,照亮了明绯那宛如魔鬼一样的面容。
“是!”他身后的众多鬼士听到了他这句话后,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蠢蠢欲动着,似是迫不及待要去品尝血的味道了。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转瞬之间,明绯和他的鬼军队,早已消失在了晏青迢他们的面前,地上一丝痕迹也未留下,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奚渊,也随着那道巨雷惊醒了过来。
奚渊浑身被汗浸透,胸口剧烈地起伏,刚刚梦里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他梦到,有个恶魔一样的人,手握着镰刀一样的武器,一下子就刺穿了爷爷的胸膛,爷爷颤悠悠地倒在了血泊里,周围也都是残肢断臂,恍若人间地狱一样!
那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奚渊一醒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