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想找王瑞身影的时候,稍一分神, 就被弹了出来。
他气喘吁吁的返回了现实,恼然的想, ‘黄粱一梦’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竟然如此厉害!
制造梦境的时候,其他人竟然完全无法窥探和干扰。
他飞身下楼来到厨房, 锅里的黄粱米还在蒸着, 冒着蒸腾的热气。
他抬起手, 凝结的气环绕在手掌周围,只要他出手,这锅黄粱米就会被打翻。
如果锅翻了, 王瑞有没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了。
何云一抿了抿唇, 蹲身往灶坑里又扔了些柴火,让灶膛内的火燃烧的更旺。
锅中冒出了更多的蒸汽。
何云一观察了一会,黄粱米竟然完全没有变化, 并没有因为大火而加速蒸熟。
他愤恨的将锅盖放下,兀地灵机一动,如果将人搬离客栈,闻不到黄粱米味道,人会不会醒来?
其实他内心知道这个想法很可笑,法阵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解开,但仍抱着万一之一的侥幸。
他将王瑞抱下楼,结果才走出客栈,就见王瑞脸色一变,似乎呼吸被卡住了一般,他赶紧又将人抱了回去。
王瑞适才深呼吸了几下,继而又沉沉睡去了。
何云一将他小心的放回床上,心中的怒火再次袭上心头,转身来到白广平的房间前,一脚踢开门。
就见白广平躺在床上,虎子正在给他包扎肩膀的伤口。
他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你知道的关于黄粱一梦的事情,统统告诉我!”
白广平发现自己在面对真正死亡威胁前,好像很难保持不卑不亢:“我……我只知道是金世成的法术,叫做‘黄粱一梦’,米不熟,人不醒。”
“这米多久能熟?”
“短则一天一夜,长则三天三夜,梦中的时间和咱们外面的不大一样,要快得多。许多人在睡梦中能经历一辈子的事情,而且在梦中死了的话,外面的r_ou_身也会死。”
何云一凶道:“金世成是什么来历?”
“他是长山县人,入我们一门之前行为就不检点,虽然打扮成行脚僧的模样,却从没正式出过家,专爱吃脏东西,加入我们一门后,被门主委派到很远的地方办事,最近才回来。”白广平道:“我对他也就了解这么多了。”
何云一抬手在白广平额头上画了几下:“告诉我金世成的年纪、长相。不说,我就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广平苦着脸道:“你找到金世成,又能怎么办?你又不能杀他,不如我带你去求门主,门主不让你破戒,一定有招揽你的意思。”
何云一听了,冷然笑道:“你的脑袋还没想明白么?你的门主是派你来送死的。他的目的一直是让我破戒,如果刚才我没忍住冲动杀了你,我已经破了杀戒,而你也死了,你对门主忠心,他把你当成什么?”
白广平忙摇头:“不可能的,门主不会这么对我的,他让阻扰你破戒,是为了你好,我……”
“他成心阻止我破戒的话,为什么派你这种低级的小术士前来?为什么在我扣押你的时候,再派人来害王瑞?明知道我会迁怒于你!”何云一漠然道:“你的门主只想让你做牺牲品而已。”
白广平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不住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胡说。”
何云一目光幽冷的看了眼门外:“我不知道跟你的门主有什么仇怨,他一心叫我破戒,这个金世成,会不会也是祭品,只有我杀了他,才能解开黄粱梦?”
“如果是那样,你会杀他吗?”白广平眼神黯然的问道。
何云一沉吟了一下,只道:“只管告诉我他的长相容貌。”
白广平低声回道:“我可以给你一张画像。”
他本该拒绝的,不应该帮助外人对付教内的人。
但是……按照何云一的说法,门主竟然想让他送死,他虽然告诉不要相信何云一的话,但不知不觉其实已经动摇了。
何云拿了金世成的画像,转身离开,回到王瑞房内。
此时就见床上的人鼻尖发红,眼角微微s-hi润,带着一点点泪光。
何云一用手指揩拭下去,你在梦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竟然都哭鼻子了。
他在王瑞周围画了符箓用于保护他,俯身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等我回来……”说完,飞离了客栈。
他来到一处安静的郊外,盘腿坐下,想着金世成的样貌,双手掐诀,便有蓝芒从他身体内飘起,环绕他在周围。
这时,他睁开眼睛,右手在蓝芒中搅动,将它分成无数的闪着蓝光的颗粒,这些颗粒再次变化,变成了一个个符文。
“散!”他喝出一声,蓝色的符文顷刻如流星一般的飞散开去,开天空中划出无数道光芒。
对付金世成这样的人,简单的掐算位置,恐怕行不通还会打Cao惊蛇。
唯有用最笨的方法,派出无数的“眼睛”深入各地去找。
一刻钟后,他身子一动,知道放出去的蓝色符文找到了画像中的金世成,并贴在了他身上。
何云一忙起身,原地一转,直奔金世成所在的地方。
——
依川知府在过寿辰之前,在院内建了一座小楼,本想赶在做寿当天落成的,结果工期延误,直到今天,才刚刚上大梁。
他前几日遇鬼,觉得晦气,便决定将这上梁的仪式大cao大办,多放几挂鞭炮,好好去去晦气。
他将亲朋好友都叫来,在院内摆了几桌子酒席,开宴庆贺。
就在大家推杯换盏,开怀畅饮的时候,他忽地看到那个叫胭脂的女鬼走了进来,甚至还瞅了他一眼,与他四目对视。
知府嘴里的酒咕嘟一口全咽了下去,惊慌的道:“你、你来做什么?”
胭脂只是微笑,径直朝后院走去,知府刚追过去,就见一个仆妇慌慌张张的跑来:“大人,五姨娘要生了。”
“不是还有两个月才生吗?”知府一颗心沉下去,其实,他心里差不多猜到了五姨娘早产的原因。
“不知道呀,突然就肚子痛了。”
“那、那就生吧。”知府愣怔的回到酒席,看了眼还没建成的小楼,呆怔出神。
“怎么了?”旁边的亲戚见状关心的询问。
“这楼……还没建成……拆楼的就来了。”知府叹道。
而这时那仆人又跑来报:“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您添了一位小公子。”
很快,洗干净的男婴被抱到了宴席上,众人都贺道:“您真是双喜临门啊,您快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知府心情沉重的瞥了眼孩子的脸,就见这孩子竟然睁开了眼睛,一只眼睛呈白色,仿佛糊了一层白色的薄膜,有眼疾。
是胭脂!知府真想哭,本府不就是没给你报仇么,你至于投胎到我家折磨我么。
白家父子不见了,逮不到,巡抚大人,不能逮,本府也很难办啊。
知府在周围人的催促下,尴尬的笑道:“大名没想好,先取个小名吧,就叫天慧吧。”
众人都夸这名字好。
只有知府心里清楚,这名字谐音“天回”,希望老天爷赶紧把这孩子收回去。
正郁闷着,就有小厮来报:“门外有个行脚僧求见大人。”
知府怒道:“行脚僧要见本府,撵走就是了,难道本府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见吗?”
“那人说大人刚添了一位公子,这孩子不一般,他想见上一面。”
知府听了,赶紧道:“请进来!”亲自抱着孩子到客厅去见这个行脚僧。
他才添了个卞胭脂转世的儿子,这个行脚僧就知道了,可见不是一般的大师。
金世成看到知府怀里抱着一个白嫩的婴儿,笑着走上前:“令公子是女子投胎啊。”
知府忙道:“不错,不错,大师真乃神人。”
“而且这女子还与你有恩怨,恕贫僧直言,这个孩子留在你身边,只会对你不利。”金世成老神在在的道。
知府原本就不喜欢卞胭脂来做自己的儿子:“大师有何破解之法?”
“随贫僧遁入空门罢。”金世成向婴儿露出得意的神色,卞胭脂啊卞胭脂,你曾被白家父子教授法术,已经算是我罗教门下信徒了,一入罗教,生生死死,生生世世都是我教的人,休想逃走。
婴儿全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命运,闭着眼睛酣睡着。
知府看了眼婴儿,几乎没有任何心里挣扎:“那么就由大师带走吧。”
一个妾生的孩子,又是这种来历,知府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就在金世成准备接过婴儿的瞬间,突然一道蓝芒狠狠的抽在他手上,打的他后退了几步。
接着这蓝芒化作了一条绳索,嗖嗖几声便缠绕了在他身上,将他死死捆住。
“大、大师?”知府想上前又不敢。
而这时,他眼前猛地出现了一个道士,抓住这个行脚僧转了圈,两个人都不见了。
知府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半晌才叹道:“你究竟是来建楼的,还是来拆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