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叔看到的这份地图,就是大庆朝廷即将面对的形势。如今朝廷中以主战派势头最盛,催缴钱粮诏书早就已经颁发,想必征兵之日也已将近。”说着,楚宁指着地图上的东胡与鲜卑,继续道:“经过十九年前的那一场东征,东胡如今虽然恢复了一些元气,但仍然势微,我们暂且不谈,先来说说鲜卑。”
“鲜卑无国,以六大部族实力最强,东有慕容、宇文、段氏三大部族,西有吐谷浑,北有拓跋和柔然……然而,即使他们无国无王,但只要这六大部族联合起来,轻易便可以聚起十万控弦之士。”
“鲜卑人以游牧为生,只要拿起武器就是天生的精锐骑兵,以大庆朝廷如今的形势,即使倾全国之力,又能如何?”
看着这份简易地图,霍蕴书不用细想,也知道大庆朝廷将面对的结局:“如今的大庆,即使倾尽全国之力,大抵也是殁于一战罢……”
如今的大庆,早就只剩个空架子,如果当真与鲜卑一战,不管是胜还是负,都是在加快大庆王朝的灭亡。
“所以,霍叔,我们没有时间再慢慢图谋了。”楚宁长叹,道:“不出意料的话,明年朝廷定是要与鲜卑打上一仗的,只要这战事一起,西边的匈奴和羌族、氐族都安份不了,到时天下大乱,就我们这点实力,又如何能够自保?”
“可这与高志敏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霍蕴书虽然在内务方面颇具能耐,但比起白夙来和蒋文先,到底还是少了一些大局观,楚宁只得反问道:“霍书可有听过九州棋局之说?”
霍蕴书想了想,道:“略有耳闻。”
“我曾听棋家有言,道是方寸棋盘上,有金角银边Cao肚皮之分。”楚宁细说道:“我曾翻查过不少地理舆图和先贤书册,其中也有言论宣称,我华夏九州之地理,亦有四角四边Cao肚皮的说法。”
霍蕴书却是没想到哪写本上有这么写过,但对此大感兴趣,连忙问道:“哪四角哪四边?”
楚宁扯过一张纸,随意的砚台里研磨几下,边说道:“秦中、冀州、巴蜀、扬州,此为四大金角之地,而接连这四大金角的四大银边,则为并州、青州、荆州、汉中,除此之外,再加上一个中州腹地。”
并州位于秦中与冀州之间,青州位于冀州与扬州之间,荆州在扬州与巴蜀之间,汉中则在巴蜀与并州之间,这四大金角银边紧紧的将中州围将其中,画上直线相连,正好形成了一个九宫棋格。
虽然实际上这些地理位置并没有这么规则,但被楚宁这么说来画出,倒似真将华夏九州山川地理规整起来了。
“在这个棋局中,四角之地,各有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优越的山河形势,可以依仗的山川险阻,宜于农业商业的发展条件,如若占地而治,则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从容经营,积累力量,日后进取天下亦不可能。 ”
“再说这四边之地,每地皆各处两角之间,虽地域综合条件不如四角,但胜在彼此皆可往来,亦是战时必争的要地。”
说着,楚宁又提笔在青州旁边,写下了东莱二字。
如此一来,不用楚宁解释,霍蕴书也明白了此地的重要x_ing,接口说道:“青州之地,北接冀州,南通扬州,进可取中原……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丘陵山壑皆在南面,余者便是平原,退无可守。”
然而,楚宁却摇了摇头,又提笔在青州旁边写个倭国,在冀州的上面个幽州,随后才解释道:“从陆地上看来,确是退无可守,然而,若是加上水路,青州此地却是大有可为。”
就楚宁所知,如若北上幽州,不但可以开垠东北平原建立新的根据地,还有黄金矿产可以开采,只是现在的幽州,一半在东胡人手里,一半在鲜卑的马蹄之下。
倘若是前往倭国,那就更容易些,毕竟,现在的倭国人跟原始人差不多,非常好欺负,而且,倭国还有许多的金矿和银矿,极易累积前期的资本。
当然,这些话却是不能向霍蕴书细说了,不过,霍药书也不是笨人,只是大局观略有欠缺罢了,看着楚宁新写下的两地,心中暗忖:难怪白大当家要收那么多的木工,想必制木盒是假,造船出海才是真。
如此一想,霍蕴书顿觉老脸发红,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竟还没楚宁将事情看得清楚。
“难怪蒋郡守要放弃丞相府长吏的差使,到这偏远荒乱的东夷之地来。”霍蕴书苦笑道:“我还当他是在长安城失势被贬 ,却不料他竟是另有所图。”
“若非图谋甚大,白夙怎会有了燕凌戈这等良将还不知足?又怎会有你我今天?”楚宁感慨道:”白夙此人,智深若海,算计极深,不是好相与之辈。”
当白青墨抢先交钱入城时,楚宁就已知道,那高都尉与白夙不是一路人,以白夙那强硬霸道的x_ing子,又怎能容得下这么碍手碍脚的存在?
所以,楚宁当时也是不得不动手,毕竟,白夙平素出钱又出粮,要什么给什么,根本就没给卫民军留下做骑墙派的选择。
虽然得罪了高志敏,可在蒋郡守那里刷了一把存在感,也算是明目张胆的把卫民军绑在了他们这条绳上。
不过,白夙昨夜住进军营之举,楚宁暂时却没能想得透彻,难道是投挑报李,故意做给高志敏看的?让他投鼠忌器?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临出门时,楚宁顺手将这两张纸毁尸灭迹。
回到县城内,来到白夙常居的客栈门口,正要抬脚进门,却怎知竟被人挡了下。
“Cao民杜敏见过楚校尉。”
“有劳杜管事在此久候。”楚宁笑道:“我自己回房便好。”
见楚宁笑得和气,杜管事的神情愈显尴尬,道:“这……咳,是这样的,因着东家不在,这院子已被封存起来……校尉大人的东西,Cao民都使人送到新宅子里去了……”
“哈哈……有新宅住了?太好了!有劳杜管事用心了!”
笑着与杜管事告别,转过街角,楚宁脸色一变,眉目扭曲,恕声问:“她就这样把我给打发出来了??”
“你说!她这是不是把我赶出来了?!!!”
“啊?竟然这样,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自楚宁重伤醒来,霍蕴书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气到语无伦次,连话都说不清楚。
新宅子是白家免费送的,是个飞檐相连成片的大院落,不但占地面积广,里面的房间大大小小几十间,完全足够楚宁将得用手下全部安罝进来,且离客栈并不远,站在阁楼上,还能看得清白夙住的那排房间。
但是,楚宁非常不满意,哪怕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白夙惯用的奢华风,可落在楚宁的眼里,却只是引燃怒火的□□。
昨晚还睡在身旁,今天就扫地出门,这种想撩就撩,撩完就扔的举动,简直就是渣!
楚宁站在阁楼上,望着白夙的房间,心中暗自发誓:好你个白大渣渣,竟敢这么对待本校尉,将来有你求我的时候,看劳资不把你蹂/躏得哭唧唧!
“来人!给本校尉把东西都搬到这阁楼上来,以后本校尉这住在这里了!”
楚校尉的脑子向来与众不同,大冬天放着楼下的装饰齐全主卧不住,要跑来阁楼吹冷风,众人即使万般不解,但也只好随她了。
霍蕴书将这院落里外仔细查看了一遍,越看心中越是不安。这宅子里外都被修辑一新,用的都是上等材料,其中不但有庭院池塘,连院墙都被刷得雪白,应当是白夙准备给自己用的,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突然送给了楚宁。
想到白夙,霍蕴书就想到那些与她有关的传闻,紧接着就想到楚宁今天这异常的反应,不禁忧心忡忡——难道宁儿已遭毒手?
次日醒来时,气温陡然下降,楚宁抱着被子不愿越床,伸了根爪子出去,立即就被冻得僵冷,对比了一下前世的温度,心知这是已降到零下多少度。
裹着温暖的蚕被站在窗台前往院子里望子两眼,见院里的池塘果然已经被冻结实。
正是睡觉偷懒的好天气啊!
抱着被子往床上一躺,楚宁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就听楼下有声音隐约传来。
“霍先生,将主大人这还睡着呢。”
“都什么时候?怎么还让她睡着?快!快去叫起来!”
“可是……霍先生,这男女有别啊……校尉大人也真是,怎么就不像能白当家那般,带几个使女在身边使……”
隐隐约约霍蕴书又说了几句什么,但声音极低,楚宁没听得真彻。
又过了片刻,楚宁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抱着被子往楼梯口一看,却是朱二喜爬了上来。
“你来做甚?”楚宁顿时就黑了脸。
朱二喜傻嘻嘻的笑了几声,说:“霍先生让我上来传话,找石炭的人已经回来了,请将主大人下去。”
“知道了。”
一听此事,楚宁也不再懒床,起身打开衣箱,想给自己换件衣服,却见衣箱里全装着簇新的冬衣。
或者缝了蚕絮的小袄,或是名贵皮毛裘衣,又或是华美披风……
楚宁默然半晌,又将东西放了回去,找到自己惯穿的旧衣,三两下穿好便下楼来。
等楚宁洗漱完出来时,霍蕴书与何五正同一个麻衣汉子在客厅正说着什么,见得楚宁进门,立刻都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