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咦?诶?
楚宁忍不住揉了揉眼,却见是白夙从城里打马而来,雪白宽大的的袖袍并着同色披风猎猎翻飞,清傲的眉目,温雅的风姿,并着那少见的端方气度,宛若翩然而来的画中人。
彼时,青天流云,朝阳映长空,远山叠翠,周遭人声鼎沸。
然而,却因这一骑白衣胜雪,天地渺小如尘,鼎沸静若烟云,甘衬其清雅高华。
心猛然静止,又骤然狂跳。
舍不得眨眼,亦不敢眨眼,生恐这一眼间,便是岁月流转,便是苍海桑田。
白夙风驰电掣到楚宁身前,挽缰勒马,潇洒翻身落地,心里还在想着该如何出言道别,却见对方一脸呆愣,仿若大梦未醒,神魂未归。
紧随白夙而来的,都是一些与白家或是卫民军有交集的行商坐贾,他们纷纷跟在白夙身后,赶来给卫民军送行。
“在下白氏家主白夙,携青州各地商贾,特来为众将士壮行!”
白夙说着,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一众商贾最前,向楚宁的以前她身后的将士抱拳行礼高声道:“恭送众将士东征。”
而后白夙躬身一拜到底:“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后面众多大大小小的商贾们仿若事先演练过一般,齐声合道:“恭送众将士东征!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营外空地两旁前来送别的人们也跟着齐拜到底,声音整齐响亮,气势磅礴:“恭送众将士东征!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随后,众商贾与送行人再次齐拜:“恭送众将士东征!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成百上千人异口同声,震耳发聩,声入云霄。这三声恭送,一声比一声高昂。这三次拜倒,一次比一次震撼。
三送三拜之后,整个黄县城外,除了卫民军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再无一人直立,全部弯腰揖拜。
正在神游楚校尉被吓得一脸懵态,直到白夙牵着漂亮的银白骏马过来站到眼前,方才惊醒了她,抱拳躬身团团一拜,颤声道:“众位折杀楚某了,快快请起!”
县尊王逸大人也不知何时到来,上前扶起楚宁,激动道:“楚校尉,今朝一别,便是千里之遥,你与众将士不顾生死荣辱,远赴边关守护山河子民,当得起我等此拜!”
与王逸同来的县中乡族村老们纷纷点头称是,又与楚宁客气了数语,方才纷纷散去替众将士斟酒。
白夙看着略显异样的楚宁,有心关问,却又不知如何启齿,只得缓声道:“此马的脚力甚好,校尉大人此去辽西,大抵是用得着……”
楚宁好不容易才安定心神,连忙称谢。她以前就见白夙骑过这马,还特意打听过,听说是一匹不到四岁的西域汗血宝马,差不多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法拉利,却是没想到,白夙竟舍得送给她。
“凤师姐正在郡城等着你,她会与你同去辽西。”白夙说着,又将一件黑色的披风递给楚宁。
楚宁抖开披风凌空一甩,将带子系好,白夙又拿出一个细长的小木盒,说:“我知你不喜佩带刀剑,便送你一支城外新柳,愿你此行顺遂归来。”
折柳相送,乃惜别之意,这份别礼,楚宁觉得很是合意,但她却没料想到白夙会来相送,什么礼物都没准备,想来想去,最后将自己的佩剑送你给了白夙。
她虽不喜欢带剑,但卓渊还是为她精心铸造了一柄,据说是如今整个卫民军唯一的一柄百炼兵器。
方才将剑交到白夙手中,军中鼓声已然响起,却是容不得楚宁再说什么了。
含笑接过木盒交给亲卫,楚宁翻身上马,一手提鞭,一手挽缰,俯望白夙,问道:“白司总,待本校尉从辽西大胜归来,你想要何礼物?”
“金银财宝便好。”白当家果然是个实在人,连礼物也收得很实在。
“好!本校尉如你所愿!”
楚宁长鞭一甩,坐下宝马嘶鸣,披风猎猎翻飞。
她迎着初夏的朝阳,从列队的最左边跑马到最右边,用目光检视着每个士兵,扬声问道:“儿郎们!知道这次要去哪里吗?”
送别的人们斟满酒自觉退开,众将士齐声呐喊:“去辽西!”
“对!去辽西!”楚宁驻马阵前,大声喊道:“我们要去打一场大仗!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不是山贼和海寇,而是比山贼海寇更凶狠的鲜卑狗贼!”
“在过去数十年中,我们华夏儿郎一直都将鲜卑人视作同胞兄弟,可最近十几年来,这些被我们当作兄弟人,却抢我华夏土地!掠我华夏粮食!杀我华夏儿郎!辱我华夏女子!”
“这些鲜卑狗贼比山贼海寇更可恶!不但烧杀抢掠,他们还吃人!吃我们这样活生生的人!”
“从去年九月到今天之前,这些残忍的鲜卑狗贼抢走我们的辽东辽西四郡之地!”
“你们也许不知道辽东辽西在哪里,我告诉你们!辽西就在我黄县的隔壁!从蓬莱坐船过去,只要两三天的时间!”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思着,就他们没有船,抱块木头也能飘到我黄县来!”
“等那些鲜卑狗贼到了黄县,看到你们住着的房子,堆着的粮食和漂亮的媳妇,他们能不抢吗?你们说!这一仗,咱卫民军要不要去打?”
楚宁的话音未落,送行的群众就已经燥动起来,纷纷举着拳头怒喊:“打死鲜卑狗贼!”
“杀光那些狗粮养的!”
……
随着卫民军启程,这些本来只是送行告别的百姓,竟然生生跟在后面,一路群情激愤,呼声漫天,十传百,百传千,几乎引来了大半县之人,送过一亭又一亭,跟随了一村又一村,直接将卫民军送出了黄县,不少父母妻儿纷纷叮嘱自己在卫民军的亲属,务必要多杀几个鲜卑贼。
这些百姓近年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苦,对山贼海寇有着莫大的仇恨,被楚宁这翻言语一带,直接就将鲜卑人列入了仇恨名单。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楚宁就率军抵达郡城,这次倒是没有遇上强收人头费的事情,只是被人带着在城外转了半圈,从东门绕到了西营。
西营的情况与当初东营差不多,都是破烂得惨不忍睹,楚宁也没空每次都来帮忙收拾打理,直接下令在营房旁边的空地上扎起了帐子。
整个晚上都没有看到高志敏,楚宁也懒得理他,倒是凤九卿很快就来带着白家的暗卫过来找到楚宁,并告戒楚宁最近要小心行事,有人在对付白夙,可能会拿她开刀。
领了凤九卿的好意,楚宁将兑到只有三十来度的剑南烧春送出一葫芦给凤九卿,她却不知凤九卿早就从白夙那里听到了新酒的消息,正是谗得不行,接过葫芦就闷了一大口,楚宁一句‘少喝点’还没说出来,就眼睁睁的看着凤九卿醉倒在自己面前。
将凤九卿安罝好,就听帐外的士卒传报,道是卫将军来见。
“陪戎校尉楚宁,参见卫将军!”一看是卫靖这个熟人,楚宁便笑说:“方才忙着扎营,却是没来得及恭贺将军高升……”
“楚校尉,本将与你也是打过交道的人,知你秉x_ing,也就不用再说什么漂亮话了。”卫靖走到帐中上位坐下,罢罢手示意楚宁免礼,笑道:“直接来点实际的罢!”
心知来者不善,楚宁只得苦笑着问:“将军是想怎么个实际法?”
“本将方才看过你的兵卒,身上穿的可都是犀牛皮甲啊。”卫靖眯着眼睛笑说道:“这种皮甲,本将手中可都没几套。”
楚宁一听,心中大定,心想幸亏有先见之明,把卫民军真正的装备都用船运走,现在每个士卒穿的都是皮甲,拿的都是量产的普通钢/枪,连三/棱/刺和薄钢背心都被楚宁藏在了粮车里,她防的就是这一手。
不过,楚宁看不上的皮甲,可在卫靖等人的眼里,却已是顶好的装备了,毕竟,可没多少将领会像楚宁这样把钱不当钱,几万贯烧进去,连眼都不眨。
今天楚宁带着部队绕成转的时候,卫靖和高志敏就站在城墙上,两人看得眼都直了——双层犀牛皮里面夹着木胎的合甲,这可是顾文雄这等将军亲卫军才能有的装备!一般九炼刀砍上去,可不一定能砍得透!
所以,等楚宁这里才扎好营,卫靖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他可不想被高志敏其他的爪牙抢了先。
“卫将军也知末将的身份。”楚宁连忙装出一副苦愁大恨的样着说:“这些皮甲可不是末将能做得主的。”
“哦?是吗?”
“将军想想,未将一个女儿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给我一把刀,也不见得能杀死一只j-i,更何况是上阵杀敌呢?若非是身不由己,谁愿意来受这个苦?”
楚宁这却是说的真心话了,若非乱世需要武力护身,她定是会与白夙走上同一条路的。
如今关于这楚校尉的事情,郡里郡外可都传出了好多个版本,卫靖也是听说过的,也知道她背后站着的是谁,但楚宁想这么轻易的将他打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本将知道楚校尉难女儿身掌军的难处,本将也不是个吃像难看的人。”卫靖在心里盘算片刻,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这次东莱出兵六千人,暂时分作三营,本将领其中之一,楚校尉若是愿意,本将可将你调入我营。”
大宁朝廷的军队编制与卫民军的编制不一样,从低到高的编制分别是——伍什队屯旅曲部尉营军。
每伍五人,设伍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