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什么?”小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糊涂忘了事,还是梦没醒。
“不是说好了圣诞节一起滑雪吗?现在是二十四号了。”
小舟清醒过来了,瑟缩了一下,黑暗中看得见夏末望着自己的黑眼睛,帅得都有些侵略性的脸上挂着一副好脾气的笑脸。那双眼睛里暗藏的讯息从来都那么好猜,哪怕人人都那么复杂难解。
但他还是有些迟疑,肩头向后挪,拉远了跟夏末的距离,“我……不去了吧。”就算夏末是这样说,就算夏末这么好,可是他哪有脸在惹祸之后还没事人一样地照旧计划跟夏末出去玩?就算没人惩罚他,他也应该有点自我惩罚的自觉
“我不要!”夏末坚决地打断了他还要说的话。
小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末,“你……撒娇……呢?”
“你吃这套吗?”夏末大言不惭地反问。黑眼睛灼灼地盯着他,同样在评估他的反应。
他的耳朵忽然烧热。
他跟夏末太近了,小时候这样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这么多详细的东西,比如呼吸的声音,比如身体的温度,比如妙不可言的气味,“我……”他张开嘴巴,舌头在口腔里打结,语言变成了麦芽糖粘住了牙齿。
夏末已经咬着嘴唇笑了起来,伸头过来莽撞地凑得更近,面颊似有似无的蹭过了小舟耳朵,“长这么大了,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小舟转过头来,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迅速离开盯着夏末的反应。
其实明知道夏末不会反感,当然也知道这很奇怪,但是他看见夏末瞬间绽开的笑容,那种同样迷惑又极度快乐的神情,就跟他现在强压下的感觉一模一样。他甚至没法继续跟夏末对视,触电一般跳下床,跑进卫生间洗漱。
他以前自作聪明跟多少个女生说过聪明的情话啊,还想要教导夏末。他现在这种要说话脸就要抽筋的神经质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舟。”夏末又跟到了门口。
小舟含着牙刷转头看他,夏末也没有话,挂着一脸的傻笑靠在门框上看他。
第40章
老天给了一个好天气,飞机飞过大片雪原,上午十点钟顺利在高寒地区的机场降落,不远处长白山的主峰缭绕在一片雪雾中。十点钟的昏黄太阳摇摇欲坠,天空却依然湛蓝如同宝石。
小舟捂着耳朵咳嗽出一片白雾,方才打开大门走到室外的一瞬间,酷寒的空气宛如一把无形的冰霜之牙直插进他的肺子,他被激得剧烈咳嗽,抽进肺子里的空气仿佛凝聚成了冰晶。零下三十度的寒冷明明无形却又像是巨石轰然灭顶,他身上本来还略嫌笨重地套着毛衣外加羊绒大衣,冷风瞬间把他的衣服全部打透,他甚至还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还穿着裤子。
厚实的雪壳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壳仿佛中空的音箱,把声音传得很远。小舟又踏了几脚,路面雪壳硬得像是冰面。他绕开雪地走向机场门口的大理石路面,地上薄薄地散落了一层大风从树梢上吹下来的轻雪,小舟大踏步走过去一脚滑了个跟头,夏末条件反射地要扯他,结果自己脚下也不稳当,跟着一起被拽了个大跟头。
小舟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没敢表现自己动作敏捷,出机场第一个跟头就把他摔得老实了,回头看见有经验的当地人都避开了光滑的路面。
他战战兢兢地扫掉身上的雪,再迈步就小心得很了,走了几步不经意地转头看夏末,发现夏末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他,神色忐忑,跟他撞上目光又立刻换上平时笑呵呵的表情遮掩。他有些疑惑,狐疑地偷偷观察了夏末半天,发现夏末也像是在观察他。
他搞不清楚了,稀里糊涂地上了酒店来接他们的车,黑色的商务车跑出去十分钟了,他才想起来夏末今天很沉默。小舟旅行的机会一向不多,何况这次又是跟着夏末出来,他一路都在胡乱地七想八想一分钟也没能让脑子清闲下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已经好半天没跟夏末说话了。
“你……”他把一个音拖得很长,因为他发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太好意思问另外一个男人——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想什么呢?尤其对方是个大他很多岁的男人,一个完完全全能照顾自己,根本不需要别人提供多余关心的人。
谁知夏末听见他发出声音,立刻转过头来,殷切地盯着他的眼睛,小舟就必须要把那尴尬的话说下去了。被那双热切的黑眼睛盯住,他一时有些找不着北,又吭哧了一句,“你嗯……”,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根本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好使,一小股火苗从领口向上冲出来。
小舟苦干舌燥地扯着领子转了一下,偷偷让衬衣离开一点脊背,他怀疑衬衣被汗浸透了。这可不大好,车里应该没那么热吧。至多二十度?有没有二十度?
“怎么了?”夏末又问他。
怎么了?小舟惶恐地反思,莫非自己表现得很奇怪?似乎有可能。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不自然。他连忙松开扯领子的手,尽量坐得安静一点,不要像个猴子一样左抠一下右摸一下。最重要的是,放松呼吸,绷紧面部表情,最后转开视线去看……去看外边的……外边只有雪,到处都是雪,如果车玻璃上没有贴黑色的膜他一定会得雪盲症。
“好多雪。”他说完就立刻在心里反问自己是不是个傻逼所以净挑废话说他懊恼地绷紧了嘴角,这下子干脆把脸上的最后一点表情给绷没了。他感觉到自己降下来几度,终于舒服多了,夏末也没再说什么。
酒店距离机场不远,机场修在一个镇子附近,几家度假酒店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