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他搂紧小舟叫了他那坏狗一声,大黄抖了一下,真正是两股站站,突然撒腿就跑,饿虎扑食一般窜进屋门,顺着走廊直奔向后院。
小舟闻声挣扎开夏末,怔了怔。他脑子反应也够快,当下惊恐消散懊恼大增,“混蛋王八蛋狗!是他从后面舔我脚跟?”
“别生气,这狗就是贼!”夏末连忙替狗赔不是,“等会我揍它。老狗都成精了,平时就喜欢吓唬小孩。”
“我又不是小孩,它凭什么……”小舟气炸了肺,“我还给它吃了威化饼!我要让它给我吐出来。”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它这不是狗眼看不准嘛。”夏末一面说,终于忍不住偷乐。“咱不跟狗打架,是不是?”
小舟气得没有话说,还有点不好意思,面颊红了。夏末眼见没事了刚要笑,树梢上一只粗大的毛毛虫颤颤巍巍几次终于贴不住树干了,落叶一般坠落,好巧不巧“啪”地粘在小舟的肩头,卷了卷柔软多毛的身子。
小舟绝望地侧了侧头,看着那只虫子,惨叫一声,“啊——”
“没事没事。”夏末伸出手一把抓起他肩头的虫子,捏在手里,往旁边就是一甩,“没了。”
小舟怔了怔,呆呆地看着夏末,突然把嘴紧紧闭上。
“怎么了?”夏末有点拿不定主意。
“觉得……”小舟说,“没有脸做人了。”
夏末没忍住笑,小舟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回头就走,他跟上去,不管问什么小舟都不吭声了,沉默得像院子里架子上的葫芦。
“你哥哥我这么英勇,你就不能夸一句吗?”夏末觉得这样子下去有些要坏,他可能会被嫌弃。
“找你女朋友夸你去。”小舟恼火地说,自己去洗漱。
夏末倚在门框上看小舟刷牙洗脸,慢悠悠跟他分析,“你看,要是没有这些用的着哥哥的地方,还要哥哥做什么?我千里迢迢的也不能白来,你总要给我制造点人生价值嘛。”
“你说过你是来看姥姥的,我不用在意。”小舟把毛巾蒙在脸上,闷闷地说。
“哈哈哈,”夏末大笑起来,“咱能不这么小心眼吗?”夏末往前走了几步,就在他耳后说话,小舟有种紧紧贴着他的错觉。“不为你这坏孩子起高调,我能来吗?”
小舟不吭声。
“这话说的真不孝顺,幸好姥姥没听见。”夏末心虚地四处看看,“不过能一边看着你,一边陪着姥姥真是挺好。要让我自己在乡下住上一个暑假,我非憋死不可。我有你陪着,姥姥有我跟你一起陪着,你看大家都高兴,这样最像一家人。”
静了一会,夏末瞥见小舟的脸红了。
“我想找条河洗个澡。”他低着头转了个话题。
“傻吧你?没看见房顶上有太阳能热水器吗?”夏末拍了拍小舟的脑袋,让他往上看。
小舟抬头就看见了淋浴喷头,窘得头晕,“是……是么?那……那水喷出来会往哪流?”
“盖房子的时候下面就挖渗水井了。”
“渗水井最后流到哪里?村子里还有地下管道吗?”
“不流到哪去,渗进土地了。农村没有城市那么大的人口规模,没那么多水,不需要下水管道,好奇宝宝。”
小舟红着脸还有点不解,夏末突然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发笑。小舟脑子烧坏了一会,等回过神来夏末已经转身出去继续兴致勃勃地火烧毛毛虫了。
小舟决定先冲个澡,再去想方才那一瞬的怪异。他刚才差点凑上去,克制不住地想用鼻梁蹭一蹭夏末的面颊,想闻一闻夏末的味道。这种想法如此自然,他差点就真干出来了。可能是大黄附体,也可能是他突然被没收了十年光阴,就是想跟夏末亲昵。
不过小舟想想也就不当回事了,夏末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他即使稀里糊涂当真干了奇怪的事,他敢肯定夏末也会理解成是那个八岁的小舟在撒娇。夏末自己就时不时地摆出那种样子,自己在他眼里可能有过不完的八岁生日。
再说小舟洗了澡之后整个人都有些飘。在吃饱饭,睡足了觉,又洗了澡以后,他爽得三观都扭曲了,觉得除了这三件事以外,世上的其他事都不值一提。那些特别爱作死的人,没事非要爬个野山,进趟高原的人,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不作死不能体会到生之欢愉。
他用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把洗手间收拾了一遍,穿上夏末的衣服,舒舒服服地走出来,打算去走廊里吹一会过堂风。
“下个月吧,我打算下个月再回去。”
小舟在门口站住,隔着纱门看见夏末在扫院子,手机夹在肩膀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挺累的。但是即便是我回去,也帮不上你太多的忙。”
听得出来是梁澜的电话了,夏末跟她打电话时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是蛮不一样的。
隔了好一阵子夏末都没再说话,大概梁澜说了一长串话。夏末听得很耐心,时不时地“嗯”一下,他松开扫把,直起腰对着老杏树的树干。“小舟还小,他自己在这里我实在不太放心。是,我知道,他是任性,但是小孩子不都这样吗?别人……是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有支教的,是没父母跟着,但我这不是正好有时间也有条件陪着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