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酒杯闷闷地喝下半杯,看着小舟坐在话筒后面,抱起吉他,原来是一首日本歌曲,女孩子甜美的日语发音如同初恋的巧克力一般美好。生活如此美好,然而他在如此协调的美好中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点不合理的存在,哦,那个不合理的存在就是他。一个年长九岁的,男性。
他叹了口气,让这杯混着柠檬和薄荷的酒滑过舌头。再过几年,或许是十年,年岁渐长,日薄西山,他还能不能保持今天这样良好的心态,他会不会变成一个善妒的中年男人?不过,幸运的是,那个时候小孩子也已经长大了,是不是?
“本来挺好一件事,你就不能简单地表扬他吗?”耳边突兀地响起何唯的声音。
夏末转过头去恼火地瞪着声源,“你说话了?”
“他告诉你他老师欣赏他,其实就是希望你表扬他,他就是个小孩。你就不能直接说他很优秀吗?”何唯瞪视着他,“难道说你是嫉妒他?因为他比你聪明,这么小就能得到导师的喜欢,还能发什么论文。所以你没表扬他,还打消他积极性,问他能不能干点别的。你刚才没看到他表情多难受吗?”
“哦。”夏末放下酒杯,他有些微醉,这里不是他的第一轮酒了。他的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微笑地看着何唯,轻轻吐出一句话,“那关你什么事?”
何唯一下怔住,脸色憋的通红,猛地一推酒杯。对面的夏末跟他直视着,微笑渐渐从脸上消失,他看见那双墨色的瞳仁微微转动,他强忍着才没有动手犯浑,他总不能先动手打小舟的心肝宝贝偶像哥哥。他一直觉得夏末瞧不起他,但也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直接证实他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夏末说。那双恶魔般的瞳仁微微转动,似乎在迅速地扫描他全身的数据,他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恐惧。再一次,夏末轻轻微笑,“你想的没错,如果我是小舟的监护人,我肯定不会让他选择你做朋友。”
“你说什么?”何唯的脑子一下热的要炸开了,“你再说一遍?”他后来想起来他应该说你少他妈在这里装,十多年你都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出来装逼,可是他一生气就脑袋发热,一热就不不知道该吵啥。往往刚一生气就掀桌子,开始干仗了。
“再说一遍?你嗑药磕的脑子小了吗?你觉得哪个好孩子的父母会让孩子跟你混?谁会愿意让上大学的孩子在你这种地方玩?”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小舟告诉你我……的事?”
“哦,原来你真的嗑药。”夏末厌倦地笑笑,神情变得更加厌恶,“我只是觉得你这种败家子要是不嗑药真有点说不过去。离小舟远点,我警告你。”
“恋童癖。”
夏末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双手在桌面上攥紧成拳,一瞬间何唯感觉到夏末的气场比平时还要巨大,他的心脏猛跳,肾上腺素狂飙,他可不怕,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夏末打一架,夏末最好赶紧动手,他就可以在小舟面前揭穿夏末完美的面具。
夏末没有动手,那首歌突然结束了。
夏末看着何唯,“我知道你对小舟的想法,滚远一点,你可不是什么可爱的孩子,你这样的小废物跟他差得太远了。”
衣然跑了回来,何唯来不及回应,夏末也转开了视线。
“哥哥,小舟说你会弹钢琴?而且弹的特别好!”
剩下的时间不再有任何继续刚才那番话的机会,何唯整个晚上闷不做声。夏末也没再逗留多久,十点刚到,他就拉着小舟一起送衣然回去。
“衣然对你特别感兴趣,所有女孩子都会对你特别感兴趣,她们一看到你,都会露出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男人的那种表情。我,在她们眼里就变成了——小男孩。”小舟在家门口嘀咕道,他有点喝醉了,脸红扑扑的,有点噘嘴。拼命想要不解鞋带就踢掉鞋子。
夏末忍着笑,蹲下身按住他的脚,把他的鞋带解开。“我本来就是男人,你本来就是小男孩。”
“哈。”小舟说,嗤之以鼻。
“哼什么,小男孩,请注意你正在让我给你解鞋带。要不要我抱你?就像你小时候那样。”夏末问他,突然把胳膊横在他的膝盖后面,另一只胳膊搂着小舟的腰把他托起来。
“别别别别……”小舟吃惊地叫了一串,胳膊却习惯性地搂在他的脖子后面。
“怎么了?”夏末犹豫地问他。小舟一回头,面颊就撞在了一起,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两个人就笑作一团。
“我已经太重了。”小舟偷偷摸摸似的说。
“就为这个?”夏末笑得脸都发热了,额头热乎乎地顶着小舟的额头,一边不住地笑着,一边断续地在小舟的面颊上亲吻,抱着他在屋里胡乱地转,“你敢再可爱一点吗?我的心脏要负载爆掉了。”
“哈哈。”小舟笑着,“我特别勇敢。”
“牛皮精。”
“我给你讲个笑话,我给你讲个笑话。”小舟笑着双臂搂着夏末的脖子,故作神秘地盯着夏末的眼睛,“我今天看到的笑话。”
“不许以‘你听过吗’开头。”
“哈哈。”小舟大笑,又连忙憋回去,正色道,“有一天,小动物们在幼儿园见面。”
“是你和陶陶衣然吗?”
“不是。”小舟笑场,气愤地打了夏末的肩头一巴掌,“小动物朋友们第一次见面,小狗说,以后你们可以叫我小狗狗;小猪说,以后你们可以叫我小猪猪;这个时候小鸡说,我要回家了,你们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