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拉住萧让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一起去。”
萧让“嗯”了一声,下一秒一个手刀落在了扶苏后颈上:“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扶苏醒来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了人声,也没有了高温,死一般的寂静。扶苏揉了揉酸痛的后颈,脑中的记忆渐渐苏醒,低下头低低的叫了一声:“阿让!”旋即起身摸索着朝前走去。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很大的洞穴,整个洞府呈倒锥子状,上宽下窄,扶苏出来的地方是一个不算大的石头缝隙,出来之后正好能看到上方高悬的蓝天。扶苏见到这样的出路,心中又惊又喜,惊得是昨日萧让之后竟然没有回来,喜得是或许他先行离开去找其他出路了。毕竟这个洞府看似一个出路,但实在太高了。只这样一手一脚的爬上去都要两日不止,他们两个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等爬到上面必定筋疲力尽、饥渴难耐,到时候如果在上面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怕是会毫无还手之力。
扶苏在洞里面翻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了两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先是去大的那一个走了一遭,没有找到萧让之后,便折返回来进入了另外一个缝隙。这个缝隙之中有着薄薄的湿气,似乎是高温下蒸腾出来的水汽。扶苏加快速度朝里走,渐渐的眼前便陷入了黑暗,他再次进入到了地底深处。
直到走到双腿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扶苏背靠着土石坐到了地上。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体力,但越是冷静,伴随着黑暗而来的,越是数不尽的迷茫。
如果……找不到了怎么办。
扶苏不敢想。
当年在扶桑树下的少年,一眨眼长了这么大;十四年的点点滴滴,郑姬死后的每一个日夜,他每一次的凝视,每一次的关心,每一次的默默守候,在此时看来是那么的难能可贵和不可思议。扶苏在心中默叹,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这姐弟俩如此付出。
重新站起身,扶苏坚定的往前走去,不论如何,这个人,他不能不管。
缝隙依然没有尽头,但扶苏手下的触感却渐渐变了。土石越来越湿,空气中的水汽也越来越多,后来连脚下也有了水洼的存在。扶苏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地上的水洼,触手不是热的,反而是温凉的。
扶苏悚然一惊,转身朝来路折返回去。然而还不等他跑出这段温度越来越高的缝隙,上面的土石便轰然塌了。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土石和热水兜头砸下,扶苏用双臂护住脑袋紧紧贴在墙壁之上,以期能够减轻痛楚。蒸腾的水汽中,滚烫的土石和水泥从脚下开始堆积,慢慢的掩埋到了扶苏的腰部,此时他已经在灼烧的疼痛中丧失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只能尽量撑大自己口鼻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不让自己窒息而死。
就在呼吸越来越艰难的时候,他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公子,公子!”
扶苏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手指抠紧面前的墙壁,在上面抓下一大把土泥:“阿让……”
“公子!”声音中带着数不尽的惊喜,萧让摸索着触到了扶苏的后背,“公子,放心,我来带你出去。”
黑暗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扶苏能感觉到腰间的泥土渐渐变少,但过了一会儿又有新的泥土填充过来,他声音嘶哑难听:“阿让,没用的。”不管挖多久,其他的泥土都会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汇聚过来,不挖的话它们会干涸封死,挖的话人的速度总是赶不上它,况且人的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黑暗中,萧让的呼吸声十分清晰:“公子相信我吗?”
“自然。”扶苏苦笑。
“那……公子把手给我。”
扶苏依言伸出自己的双手,将面部撤离墙壁,在黑暗中朝着萧让的方向看去:“阿让,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辈子能遇到你和郑姬,我很开心。”萧让的手一顿,淡淡“嗯”了一声:“能遇到公子,是萧让最大的幸运。”
扶苏苦笑,闭上眼道:“开始吧。”萧让的双手几乎颤抖的不能自抑,还是扶苏握紧了他的手腕道,“没事,总比死在这里好。”
沉默之后,是手腕传来的巨大力量;腰部以下的身子在滚烫的水泥中呆了太久,即便已经痛到麻木,此时还是被再次刺激到呼吸困难。身子被拖到黑暗中位于水泥上方的一个缝隙中,萧让摸索着抱紧扶苏,伸手去脱他又烫又湿的衣服。扶苏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但努力了几次也没有抬起手。
一个湿热的吻落在唇间,扶苏本能的抖了抖。
“公子,对不起。”伴随着浅浅的吻,还有冰凉的液体打在扶苏脸颊,让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喃喃的声音中有着深沉的痛楚和绝望,连空气都跟着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儿,扶苏发觉不妙。
“阿让,这里……要塌了。”颤抖的不是空气,是墙壁。地动再次开始了,缝隙马上就要倒塌。
萧让将扶苏抱进怀里,用自己的外袍抱紧他,起身一步步的往缝隙深处走去。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似乎转向了另一条缝。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有更多的水下陷进了地底深处。四周的高温似乎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有一丝懈怠,那些滚烫的水流会立刻追逐上他们。
萧让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已经到了强弓之末;扶苏之前被烫伤的下半身也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身心都受着煎熬。
“阿让,放下我,你……自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