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段话,慕容玚没去看慕容琓的神色,反而去看从始至终一直沉默旁观的蔺晨,“八弟,我说的可对?”
蔺晨闻言,弯唇笑起来,“我从前,真是太过小瞧太子殿下了。不过,前来清除叛军的,可未必是卫湛大人。”
慕容玚挑眉,“若我所料不错,四哥已是在往京中赶了吧。可惜,他便是再快,也需要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已能做许多事了。”
蔺晨点头,似是极为赞同的模样,“太子殿下所料不错,两个时辰原本足够拓跋昊叛军攻入皇城,让在皇城之中布置好的禁卫军来个瓮中捉鳖了。”
慕容玚一听便听出了其中机要之处,“原本?”
蔺晨不去答话,反是问道,“景琰最擅长什么,太子殿下可还记得?”
慕容玚闻言心下一惊。
大梁七皇子萧景琰,最喜剑走偏锋突袭敌营,最擅的……却是以弱制强坚守城池。
慕容玚大笑起来,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息,才开口道,“是我小瞧了你!我算无遗策,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你事先察觉了?”
蔺晨摇头,“我此前虽觉察拓跋昊有造反之心,却实在没料到太子殿下有此一招。我只是……对景琰有信心罢了。”
慕容玚微微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光华,“你们,真是很好。”他转头,重新将目光落在慕容琓身上,“既是如此,那便来清算你我之间的旧账吧。”
此刻慕容琓已冷静了下来,抬头望向慕容玚,带着冷讽的笑意,“你要跟我算什么?是要算我母亲下毒害你此生缠绵病榻,还是要算你大婚之夜我强上了你?”
慕容玚握紧了手,指甲掐入手心也丝毫不觉,他睫毛颤了颤,哑声道,“儿时我待你如亲弟,对你疼爱有加。而你与你母亲,却毁了我的一生。我要算的,便是这笔账。”
“这笔账,是该好好算算。”慕容琓垂了头,低低回了一句,随后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慕容玚,目呲欲裂!
“当年那一碟云片糕虽是我送到你口中,可在其中下毒的却是我母妃!我对此事毫不知情,你却因此而怪我!你为什么怪我!你吃了我送的东西险些中毒身亡!我难道心里好受吗?当时我见你满口鲜血的样子,心中是如何感受,你知道么?你怨我……你怨我……?!”慕容琓语无伦次的大声吼叫,说到此处,却是突然停住,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黑眸暗沉一片,“毒是我母妃下的,糕点是我亲手送的,你不怨我,又去怨谁?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我,那就让你恨我吧,恨我深入骨髓,一时一刻也不能忘却,如此也算痛快!”
慕容玚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发疯,眸中情绪深沉难辨。
见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一语不发,慕容琓大笑起来,直笑的憋红了一张脸,眸中隐现泪光,“你说的没错,是我毁了你的一生。太子哥哥,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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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想说,但事实是,这篇就要完结了……
舍不得我的腹黑皇子蔺晨和聪明美丽的景琰宝宝/(ㄒoㄒ)/~~
接下来想写一个蔺靖的现代AU(我果然是坚持蔺靖一百年),大概是一个黑道少主和落魄小少爷因为交易在一起然后日~久~生~情的故事,黑道少主是大尾巴狼,小少爷是伪装绵羊的小狮子,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狗血!很对得起我的ID!
其实还想写重生梗,但又有点舍不得虐我景琰宝宝,咬手绢纠结ing
【三十九】完结
虽然很不想打“完结”两个字,但是故事就一定会有结局的时候。
只是蔺靖两只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故事。
至少在我心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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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昊起兵谋反,八皇子妃萧景琰带领府兵坚守皇城,四皇子慕容珮调兵回京,与萧景琰联手剿灭拓跋昊叛军,率军进入皇城,岂料仍是迟了一步,皇帝已被慕容琓所杀。慕容珮将宫中残余叛军清剿完毕,救出了困于宫中的太子及八皇子,七皇子慕容琓见大势已去,在宫中横剑自刎。
拓跋昊被擒,不日将以谋逆大罪问斩;恵贵妃自缢于栖凤宫。朝堂大户,一夕覆灭。
此役后,太子因受惊病重;慕容珮暂代朝政,众望所归。
是日黄昏,太子东宫。
慕容玚躺在窗边软榻上,只盖了一条薄毯,长长的眼睫垂着,似是在小憩。
他面色灰败,已是病入膏肓之相。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随即浅浅一笑,“是八弟来了。”
蔺晨见他脸色,便知他已是时日无多,心中暗暗一叹息,抬步上前。
“今日得了空,来看看六哥。”
慕容玚微微垂眸,“八弟有心了。拓跋昊之事如何了?”
“拓跋昊已于今日午间处斩,七……慕容琓的府邸也已经查抄完毕了。”
慕容玚闻言先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沉默良久,缓缓说道,“如此,甚好。”
“六哥,我听闻仆人说,你已几日不曾服药了,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慕容玚轻飘飘的打断了,“无论父皇如何薄待我,也无论我心中对他有多少恨意,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我设计他死于卫湛之手,便是弑父的逆子,如何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蔺晨闻言,又是一叹。
这几日,他已查清了卫湛身世。卫湛的父亲卫渺曾经也是大燕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在燕帝争储时,还曾数次相助。岂料待燕帝登基称帝,便忌惮他手中兵权,朝中威望,与拓跋昊联手,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全家都杀了。卫湛被卫渺副将拼了命护持,才逃过一劫。此后便立誓,必报此血海深仇。
只是,想要向皇帝复仇,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卫湛混了几年,也只勉强入宫当了个侍卫,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却恰巧遇到了落魄至极的慕容玚。
此后两人便一同踏上了复仇的不归路。
见蔺晨神色沉郁,慕容玚不禁笑道,“八弟也不必如此,我这个身子,纵使天天吃药,也撑不了多久了。”
蔺晨张口欲言,话在嘴边滚了滚,最终还是吞了回去。他抬起手臂,在袖中拿出了什么,递给了慕容玚。
慕容玚接过来,顺手展开一看:原来蔺晨给他的,竟是一副画像。
卷上绘了个男子,一身红衣,正骑在飞驰的骏马上,搭弓s_h_è 箭。
慕容玚微微一怔,便听蔺晨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查抄慕容琓府邸时发现的,这画上的男子,的确有七分像景琰,难怪拓跋承会认错了。”
蔺晨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物归原主了。”
慕容玚捏着纸张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他想起了许多事。
想起儿时总爱粘着他,声声不断喊他“太子哥哥”的慕容琓;想起那日他吃下云片糕,俯身呕血时慕容琓震惊慌张的模样;想起大婚之夜,慕容琓一边凶狠的撕他的衣服,一边落下的眼泪。
想起……殿中横剑自刎的他,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向自己伸出手来,说的那句:
“是我错了,太子哥哥。”
他想的太久,待回神时,蔺晨早已离去了,天也暗了下来,丫鬟们不知何时进来过,已将屋中的灯都点上了。
慕容玚垂下眼眸,慢慢的伸手,将手中的纸张置于烛火上,点燃了。
火舌渐渐舐尽了画中鲜衣怒马的青年男子,化成了一堆残灰。
三日后,太子慕容玚病逝,四皇子慕容珮登基称帝。
京外城郊。
已是大燕天子的慕容珮一身常服,立于马下。他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衣人,背着两把长剑,一身侠客打扮。
“你当真执意要走?你若肯留下,我必定既往不咎。”
“我将老皇帝杀了,虽是为我父母报了仇,于你而言却也是杀父之仇。你留我一条x_ing命,我已是感激万分。“
青衣人微微抬头,露出遮在帽下的英挺容颜。正是日前刚因护驾不利被革职的禁军统领卫湛。
慕容珮闻言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背后的那两把长剑上。其中一把剑柄为玉制,刻有龙纹,慕容珮识得,那正是慕容玚少时的佩剑。
一瞬间,陈年旧事,翻涌俱现于脑海。
慕容珮叹了口气,“我此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六弟这么着急要争夺帝位,直到他过世了……我才明白。”
慕容玚必定是深知自己已时日无多,便想着要在死前一尝夙愿。
“他虽未登上帝位,却是心愿已了。如今我带着他的佩剑一起去行走江湖,游历山河大川,他必定也是开心的。”
卫湛说完,便翻身上马,“四殿下……不……陛下,告辞了。”
“卫湛,你此生可有后悔之事?”
听慕容珮如此一问,卫湛身子略略一僵,良久,才轻声答道:“未曾有悔。”
未曾有悔,却有遗憾。
若能让他再见到栖凤宫湖边,披着喜服一身狼狈的慕容玚,他也许不会以报仇为交易,诱他踏上这条不归之路。若他俩都能放下仇恨与怨愤,一同离开这满是肮脏的皇城,逍遥山水间,那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