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斜躺在枕上,小腿却伸到床外,脚上还套着拖鞋。床边地上的水盆里有两条小毛巾。聂远帆记起,昨夜睡下之后隐约听见拔针头的护士说,血管裂了有淤血。现在看看自己的手已经不肿了,仅有一点点浅青色。锤哥应该是一直给他热敷消肿,最后困得没收拾就睡着了。
聂远帆深吸口气,开始挪动自己的腿,
缓慢而艰难地站到了床下。他静立一会儿,扶着两床之间的桌子走过去。他小心地扶着看护床,走到锤哥的腿边儿,帮他脱了鞋,把小腿搬回床上,然后盖了被。做完这些,聂远帆已满头大汗了。
锤哥应该是困极了,一点也没察觉。聂远帆再次静立一会儿,又走回到自己床边关了床头灯。但他并没有躺下,而是盘膝坐在床上,阖上了双目。
幻沙一号工作室里,小白小心地用软布把工具一件件包好,放进手提袋里,然后把空箱重新锁进保险柜。他坐在工作椅上,看着只画了一半的设计图,露出了微笑。不过这笑不是开心,而是透着悲伤,还带着一点点y-in柔的戾气。小白本就长得精致,再加上这副表情,只怕任何一个女人见了,都会被勾起无限的怜惜与爱慕,还有不敢轻易接近的胆怯。只是自从小玉死于那场车祸,他的心就再不允许别的女人接近了。
凌晨四点,聂远帆再次睁开了双眼,听了听护工的呼吸,一切如常。他轻快地舒展一下身体,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无梦的深睡眠。与此同时,卫庄却睡得不□□稳。
梦里他还紧紧抱着聂远帆,而聂远帆则穿着病号服,在他耳边暧昧地轻语。一会儿对他说:“谢谢你扶住我,不然我一定摔坏了。”一会儿又说:“差点摔下去,我自然有些害怕,心跳得快一点儿,有什么奇怪。”卫庄就在梦里喊:“不是这个意思,你在骗我。”聂远帆忽然换上那天的西装,对他说:“我说实话。我很快就会痊愈,然后离开这里去杀你。”卫生很生气推开了他,又轻蔑地说:“你有这个本事吗?”聂远帆就回答:“别忘了,我可是一流的剑客。”说完就持着包金的宝剑猛刺过来,白衣的身影如虹如电,快得让他来不及躲闪。
卫庄大惊急忙转身,人就醒了。遮光窗帘边儿透进一丝晨光,让他头脑里纷乱的东西渐渐褪去。他知道这是个正常的梦,是自己对聂远帆充满了戒心的影s_h_è 。不过一个刚苏醒的病人,少说也要在床上躺个半年,只要自己不去找他,他也离不开那个病房,又能做什么?根本是不足为患。只是见过了那样的一双眼睛,听过了那样的嗓音,还真有些——放不下。
“叮,叮叮。”电话铃突然响起,接着是冷小莲的声音:“庄,小白出事了。我现在正赶去医院。”
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小白怎么可以出事!这是要釜底抽薪吗?卫庄皱起了眉头,眼里显出狠意。
********
早上穆惜蓉真的没再来送饭,锤哥去医院食堂,给聂远帆打了饭进来,不满地把饭盒摔在桌上,然后对他说:“你就作吧,穆博士多好的女人,都让你给气跑了。”
聂远帆坐得有点儿近,米汤少量地溅了出来,弄s-hi了他的衣襟。但他并不在意,抽出纸巾自己擦,然后选了筷子,开始自己夹菜。锤哥很吃惊地看着,昨天还双手发抖需要人喂的他,今天竟能自己吃东西了。
“锤哥,只有稀的我吃不饱。”聂远帆好像没看到护工的表情,像说家常一样提出了要求。
锤哥也忘了说话,只张着嘴巴点点头,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嘟嚷了一句:“神医,真是神医呀。”然后把自己吃的豆沙面点递过去一个。
吃过饭,锤哥洗饭盒去了,聂远帆独自在病房里发呆。一个黄头发的男人探了一下头,然后走进来。
“我是来取饭盒的。”郭植也不看他,对着白色的墙说。
聂远帆坐直了身体,盯了他几秒钟,然后又靠回去,也看着白墙问:“你陪着她吗?”
“少废话,饭盒呢?”郭植一脸的不耐烦。
聂远帆还没回答,高墨冰却走了进来,看见郭植礼貌地点了下头。显然他是知道郭植的来意。郭植也就歪了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向后撤了一步表示有正事儿你们先聊。
“感觉怎么样?护士说你血管的韧x_ing不好,昨天裂开过?”小高像正常查房那样,边询问边拿起聂远帆的手看了看。
“锤哥处理过了。”聂远帆由着他翻看自己的手,“我能下地走路了,今天可以进行肌r_ou_恢复训练。”
小高的动作顿了一下,盯着心急的患者说:“这是自讨苦吃,你的身体根本应付不来。”
“我能行。”聂远帆语气坚定,反手就拉住了要离开的小高。
小高感到聂远帆手腕的灵活与指尖的力量,多少有点吃惊。这跟一个健康的人比,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可他苏醒还不到五天。
“好,你坚持就成全你,我亲自来订计划。”小高说完甩开他的手,大步走了。
这会儿锤哥走进来,听说聂远帆要进行恢复训练,就有点儿着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高院长撤销决定,在屋里整转了三圈。最后才想起,把盒饭塞进郭植的怀里说:“你帮我看他一会儿,我去食堂定训练营养餐,这需要提前一天定的,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郭植抱着饭盒坐在远处的看护椅上,无聊地等着。聂远帆也就得以看到他的整张脸。
“你和人打架了,小蓉她在哪?”聂远帆的眼光突然变得犀利极了。
“关你屁事。”郭植立刻侧过身,把带着淤青的左脸转了过去。
聂远帆听他这么说,立刻就下床朝他的方向走去。他的步子很飘,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
“行,行,我告诉你。你快回去躺着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向小蓉交代呢。”郭植把饭盒往旁边台子上一放就来扶他。
聂远帆却固执地站在那儿不肯往回走,等着他说实话。
“她昨天就去首都开会了,所以今早托我来取饭盒。我昨晚去夜场玩了两把,看见一帮孙子欺负一小伙,就伸了把手。这伤跟小容没关系。”
聂远帆回到床上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儿,就在她身边多呆段时间吧。”
郭植刚想说:“我想和谁呆一块,你管得着嘛!”结果就听聂远帆说:“我和小蓉已经走到尽头了,你希望取代我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
第17章 人祸
卫庄在接到冷晓莲电话之后,并没有赶着去医院,而是先给阿狼打了电话。他知道以小白的本事,能把他送进医院的人并不多,阿狼查起来应该不太费力。电话里阿狼汇报了事情经过和初步调查结果。
据工作室的守门人说,昨天晚上11点,小白开车出去吃夜宵。12点有人看见他喷着白色凤凰图腾的x5,停在那家有地下赌场的夜店门口。凌晨2点左右夜店里发生了打斗事件。莲姐是在二点半左右接到电话,对方自称过路的好心人,说他弟弟被一群混混打伤了,让她赶去接人。莲姐派遣离那最近的弟兄赶过去,把人送往医院。不过他们并没有看见打电话的好心人,只是在那辆x5车子里找到了受伤的小白。
阿狼手下的人立刻展开了秘密调查。一个在夜场做服务生的朋友透露,小白并没有在大厅跳舞,直接去了地下赌场。打人的是来玩的客人而非赌场的打手。打架的原因有两个版本。一说,玩牌的时候小白赢得太多,对方一时气不过就动起手来。另一说,对方看小白长得精致,出钱要买他一夜,让小白一脚给踢成废人。那家伙的哥们就和小白死磕上了。小白对打架的原因闭口不提,所以第二个版本的可能x_ing就比较大。但是,卫庄一个字也不信。
打架的场面也是盛况空前,对方□□个人围攻一个,小白竟然也让对方挂了彩。这架一直从赌场打倒舞池,还真有看热闹不要命的,在一边儿打着口哨喝彩助威。老板怕砸坏太多东西,就让保安把他们清出去。结果没一个是吃素的,保安几乎都近不了身。最后还是有个黄毛加入了战局,和小白互相配合,先后跑出了夜场,打人的实在追不上才作罢。不然老板都要动枪了。
阿狼又去和夜场打手中的“老人儿”碰了个头。对方称,本地有一号的自己都认识,这伙打人的都面生得很。至于那个黄毛最近常来玩,有赢有输,不像出来混的,至少不是在本地混的。
看来是自己这两年正经生意做惯了,对幻沙集团里“暗波”这帮人不太重视,以至最近桑海来了这么多人物,都没引起注意。先是省长都要高攀的苏公子,之后是这批精锐打手,还有个能跟小白媲美速度的黄毛。前者在明要盯,看他接触的人中有没有幻沙的“旧识”,后者在暗要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们背后的指使人是谁。至于那个黄毛,暂时不去管他,如果他自动找上门来,再分是敌是友也不迟。
给阿狼布置完任务,卫庄驱车来到幻沙一号工作室。在那他看到了完成一半的设计图纸,还有被初步打磨的原钻。另外还有两颗重量不同的小裸钻。
看到这些,卫庄就气不打一处来。
首先,卫庄需要的是和苏公子订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而不是让他重新设计。再有,那颗原钻明显是磨歪了。原料卫庄是看过的,原本切成一颗“九心一花”的三克拉裸钻是绰绰绰有余,现在切完份量一定不够了。要知道,重量差一个级别的价格差,可比切工差一个级别的价格差,要大得多。
早知道这样去市场上买一颗合格的裸钻来镶嵌,结果都要比现在好得多。不过话还得往回说。幻沙一直对外宣传的顶级服务是从原钻挑选、打磨,到饰品设计、加工,乃至试戴、完善的整个过程都由幻沙进行,以确保这件手饰的独一无二。何况这位苏公子也配得起这样的顶级服务。如果,这个过程中有哪一项与当初签的订购协议有违,就一定会被对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