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秋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将信折好,塞进信封里,低声和笑笑吩咐了几句,这才抬起头解释:“你虽然名声在外,但那是江湖上的名声,平民百姓不知道你,总得在民间让你有声望。看你这愤恨的样子,是准备说我沽名钓誉?呵~玉堂,其实这些事情也不全是假的,有许多都是真的行侠仗义,何况,你本就喜欢行侠仗义,这也算是完成你的心愿。”
白玉堂冷哼道:“你苦心孤诣做这样的名声,若日后百姓知道他们心中的侠士要造反,不知是何心情?”
苏千秋呵呵一笑,“若是天下百姓拥护他呢?”
白玉堂一愣,反问:“现在天下太平,百姓乐业,怎么可能会想要改朝换代,拥护别人呢?”
“你看着好了,我自有办法!”苏千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白玉堂若有所思。
两个月后,白衣公子的名声遍布江南,恰在此时,江宁府下属的一个县里,一个县官收受贿赂,Cao菅人命。听闻此事的白衣公子先将行贿的人教训一番,又逼着县官改判案子。
可县官深觉受辱,又担心这件事影响自己的仕途,于是铁了心要把这件案子做成铁案。便上书朝廷,说白衣公子如何藐视国法,侮辱朝廷命官,而这件案子证据确凿,白衣公子为了自己的名声,强行将铁案说成冤案,何况国有国法,若放任白衣公子的行径,那么置朝廷于何地?置律法于何地?置皇上于何地?
此事在朝廷里引起轩然大波,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把白衣公子抓起来,以正国法;另一部分人认为白衣公子做法虽然不妥,但本意是好的,如果贸然抓起来,恐怕人心不古。甚至连开封府的包大人都很是为难。
“大人,”公孙策语气严肃,“学生以为,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就是白衣公子加入朝廷,不过……思来想去,这件事情有许多怪异的地方。”
包大人捏着胡子沉吟道:“公孙先生,你觉得这白衣公子会是白少侠吗?”
公孙策摇摇头:“学生以为绝不是白少侠。”
“哦?为何?”
公孙策道:“白少侠虽然与展护卫因名声而争斗,但他却不是追名逐利的人,而且,他磊落洒脱,不会藏头露尾。白衣公子来势汹汹,不以真面目示人,断不是为了名声,一定另有企图。”
包大人背过手,担忧地问道:“展护卫还是没有消息么?”
“没有。”公孙策也是忧心忡忡。
包大人似有叹息声,“距上次他传消息回来已经三月有余,信中说让我们等消息,都这么久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公孙策安慰道:“大人不必太担心,展护卫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不会有事的。”
几日之后,在朝中官员力争之下,皇上下令对白衣公子采用招贤的办法。然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江南的许多地方都在捉拿白衣公子。普通百姓哪里知道实情,被煽动鼓舞之后,竟然纠结成群去官府里闹事。
仅仅不到十天,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不幸的是,北方又有外族蠢蠢欲动。一时间,朝廷倒把白衣公子放下了,专注北方外族的事情。
表面上看,江南那些为白衣公子鸣冤抱不平的百姓松松散散,到处都有,但仔细看去,这些人都有组织,且都有头领,各个紧要的州府都有。只可惜,朝廷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觉得这种事情相比北方外族实在是个小事。
这天,开封府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心中说,江南的那些人其实是有组织的,希望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多加留意,早做准备。
包大人和公孙策面面相觑,这封信肯定不是展昭送回来的,因为语焉不详,且无论是笔迹,语气都不像。
“大人,学生以为信中所说有些道理,只是这准备却要如何做?往哪方面做呢?”
包大人半晌不语,忽然开口问道:“白衣公子最初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公孙策想了想,“苏州。”
包大人道:“研磨。”他转身提笔写信,“苏州府的总兵大人与我有些交情,他就驻扎在离苏州城五十里的地方,请他多留心些。”
“大人考虑的是。”
第55章 碧水青天映明月(十六)
展昭院中的梅树已经长出花苞,他尝试过水米不进,但身上的功力一点都没有恢复,也不知那散功的药到底是怎么下的。白玉堂昨日来过了,说证据还在查,苏千秋那边看得比较死。但从言语神情中,展昭发现,其实是白玉堂心里在犹豫,白玉堂在找救出自己的方法。
他本想斥责白玉堂几句,可看着那人憔悴面容上的落寞神情,终还是抿着嘴没有开口。
白玉堂在院中陪着展昭站了许久,两人都没说话,举步离开时,展昭忽然轻声嘱咐:“白兄,小心些。”白玉堂顿了顿,低声嗯了一下。
确如展昭所料,白玉堂一直没有开始搜集证据,而是在想办法救出展昭。然而苏千秋似乎笃定有了展昭,白玉堂一定会听话,所以除了苏千秋本人,没人能打开关着展昭的那间屋子。
白玉堂走进书房的时候,难得的是里面竟然没人,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恭敬地低下头:“门主。”白玉堂略一犹豫,跨进门。
书桌上有一封开了一半的信,可以看出是正在打开的时候忽然遇到急事,随手放在桌上了。白玉堂朝门口看了一眼,快速拿起信。
信中讲了一件旧事,说是方侯爷昔年打仗时杀了他哥哥和唯一的侄儿,而方侯爷的孙子又欺辱了他喜欢的女人,这仇到现在终于报了。至于你要的第一批战马我已经准备好了,后面都是一些价格数量品种的介绍,还商量了交货地点。
白玉堂越看越心惊,等看完信后,眉间紧锁,他尽量将信摆成原来的样子,谁知刚走出门,抬头就遇到苏千秋。
苏千秋笑着说道:“玉堂,这么着急做什么?来,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他眼光扫过书桌,顺手将桌上的信拿起来,递到白玉堂面前,道:“这信看过了没有?看一看。”
白玉堂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又看了一遍,沉声说道:“原来杀方小侯爷是这个原因。”
苏千秋淡淡道:“写信的这个人是北方一个很有实力的首领,方小侯爷在青楼里胡闹,得罪了这位首领,而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来一查,没想到还有旧怨,所以便让门里的杀手做了。”
“不是这人雇佣生死门的杀手吗?那为何要在现场留下记号?”白玉堂不解。
苏千秋道:“生死门怎么会留这么愚蠢的记号!”
“难道是……”
“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天一阁。”苏千秋沉吟片刻,“不过是为了把你们引到金粟寺,牵扯出生死门而已。”他收起话头,“这是小事,你看到后面关于战马的部分了吗?”
白玉堂蹙起眉头,苏千秋语重心长:“这些事情你早晚要知道,玉堂,或许你现在不接受,但将来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白玉堂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是纠结挣扎。
“你对战马的事情有什么看法?第一批会从蜀中西边的高山绕过来,你觉得要不要立刻让那边准备第二批?”
苏千秋郑重地看着白玉堂,书房中一片安静,许久许久之后,白玉堂突然开口了。
“什么时候放展昭出来?”
“举事之后。”苏千秋十分确定地说道。
白玉堂想了想才道:“第二批战马先不用着急。我看你的安排,应该是从南方各个地方同时举事,相互呼应,然后再聚集到一处,南方多河流,还需要做些船只,还有,武器和粮Cao也要多准备。”
随着白玉堂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苏千秋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他惊喜地不知道说什么,竟忽然有些莫名地心酸,“玉堂,我今年四十有余,这十几年来,做生意,开店铺,到处结交人,就是为了现在能顺利些。没有一天停歇,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现在……现在,总算是看到些希望。”
说到最后,眼睛竟有些红,白玉堂一时心里百般滋味,“你——”可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闭上嘴。
苏千秋却笑笑:“我没事,我是太高兴了。不过,玉堂,你要小心展昭,如果我们举事之后,把他放出来,以他的x_ing格,估计是要和你拼命。所以,我的意思是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就住在那里,你也可以时时见到他。”
白玉堂低声道:“没关系,他要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苏千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转瞬即逝,被笑容掩埋。
“对了,大哥。”
苏千秋:“嗯,怎么了?”
白玉堂抬起头,“估计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个……”苏千秋有些为难,“我的打算是再等半年,那边白衣公子造的声势还不够大,而且比较虚,大多数还是我们自己的人,民怨积累的还不够。我想后面再进一步制造些百姓和官府之间的矛盾冲突,然后我们趁机起事。”
白玉堂摸着下巴,“若是现在出其不意,迅速在南方各地起事,胜算有多大?”
苏千秋道:“出其不意虽然好,可是朝廷一旦反应过来,咱们根基不稳,势必会被迅速压下。”
“那大哥在朝廷结交的人呢?咱们起事,想必大哥已经收服了哪位将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