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才他妈叫人生气。”萧景琰愤愤爬起来穿衣服,毫不在意身体上这里那里摞着淤红的吻痕与指印。
穿戴整齐之后徐安进了浴室,在两把牙刷上都挤好牙膏,过了一两分钟萧景琰也踱进来,和他并肩站着刷牙洗漱,俩人在镜子里互相看了许久,萧景琰噗地笑喷了,镜子上星星点点溅了好多牙膏沫子,不知为什么徐安这会儿倒有些脸红,赶紧低头掬水洗脸。
庄恕等了大半杯highball的功夫,杯子里冰球已经化到有点不规则的时候,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他举起杯子遥遥示意一下,萧景琰略微点个头当是还礼,徐安自去点了杯威士忌,往里掺了几滴水,折回来放在萧景琰面前。
“有事?”萧景琰连皮笑r_ou_不笑都懒得给,看了庄恕一眼便垂下眼睫看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我挺忙的,长篇大论就算了。”
庄恕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小号自封袋,里头好像什么都没有,但他径直向萧景琰伸出手去:“平平的头发。”
“平平同意做DNA了?”萧景琰第一反应是大喜过望,然后立刻觉得不太对,“平平呢?他自己怎么不来?”
“平平在上班还不知道这事,但这头发确实是他的。”庄恕看起来冷静得要命,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萧家是怎么回事他比赵启平清楚,这算不算与虎谋皮?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好,你开个条件吧。”萧景琰啜了口杯里的酒,轻轻把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我要赵医生的下落,而且马上就要。平平很担心他,我们已经定了下午的飞机去旧金山,”庄恕手心已经出汗了。萧景琰看起来就是个漂亮的年轻人,徐安也是,但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总能感受到某种压迫感,令人想拔腿就逃,尽可能离他们远点。他下意识地强调道:“如果赵医生有个三长两短,那不管鉴定结果怎么样,你永远别想让平平叫你一声哥。”
萧景琰的脸上先是有点儿愕然,然后是似笑非笑的嘲讽,扭头向徐安道:“听听,姓萧的也就这路名声了。”他转回来,仍然是那个“只要我能办到”的口气,“赵医生回国去处理一点私事,具体行程不便告诉你,可以让小九儿自己来问我——放心了吗?不会一开门就看到尸体的。”
庄恕说不上自己是真的放心了还是反而更担心了一些,这会是他们在故意说反话吗?他迟疑着抓紧手里的密封袋,萧景琰有点不耐烦,手指在桌面上嗒嗒敲了两下:“你问的我已经说了。现在把头发给我,我来找结果有法律效力的实验室进行DNA鉴定。”
“我的——我导师的实验室就可以,而且平平会相信的。”庄恕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所以考虑考虑,拔几根头发给我?要带毛囊的。”
萧景琰二话不说,回手在后脑勺使劲薅了一下之后递过去,庄恕张开密封袋的袋口装了十几二十根,然后把两个袋子叠在一起塞进衣兜里,站起来尽可能客气地道了再见。
午饭之后他们果然去买了车。萧景琰拍板,定了辆火红的林宝坚尼,双人位,前脸看上去非常变形金刚,整部车子像个五体投地的美人儿,屁股翘起来那种,又s_ao又烈。徐安坐上去试了试,油门轰起来的时候几乎就是道红色的残影。在萧景琰面前呼啸而过了两三个来回,徐安才缓缓停住下了车,长出一口气道:“确实是好车。”
萧景琰唰唰签了支票,约定好提车的时间,然后继续去便利店堵赵启平。这回他们每次停车的地方停了辆破破烂烂的老福特,徐安隔得老远便看见了,到近处的时候他指给萧景琰看:“七爷,这就是小九爷现在的车……”
萧景琰沉默半晌。假如赵启平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不不不,假如赵启平没有被赵医生抱走的话,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蒙在鼓里其实最为幸福 #也不知道阿拉平平还能幸福多久。。
第14章 爹吾爹以及人之爹
赵启平和庄恕约好下班直接去机场,结果一出门就看见萧景琰的车横在自己车屁股那儿。其实车这玩意儿说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个代步工具而已,能开就行,可什么都怕比啊,一边是车漆闪闪发亮能照出人影儿的新款黑色加长林肯,一边是保险杠勉强拿铁丝绑回去的六手福特,对比之下未免也太惨了点。年轻人哪有不好面子的,自觉没脸之极的赵启平板着脸掏出车钥匙,权当这碍眼的人和碍眼的车都根本不存在,萧景琰偏偏这时放下窗玻璃探出半个脑袋,赵启平不想听,但一字一句都要往他耳朵里头钻。
“我今天定了辆林宝坚尼,红色的。”
林宝坚尼啊?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的新款,红色……红色好s_ao包啊,妈的意大利跑车都卖的死贵死贵——等一下!这人买跑车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赵启平大力揿住车钥匙,福特尾灯闪两闪,车门非常响亮地咔哒哒一声响,像即将冬眠的熊踩翻了捕兽夹。
“——给你定的。你要是不喜欢红色就说,我回头去换个颜色。”
赵启平吞了记口水,很有志气地挺胸迈步往自己的破车那边走,看上去好像是毫不动容,然而却暗搓搓在心里哀嚎着:那可是林、宝、坚、尼、啊!啊啊啊!
庄恕关好门打着了车,从后视镜里看见黑色礼车正在缓缓后退给他们让路,旁边的赵启平还是咬着牙凝重不屈,便笑道:“想什么呢,这么严肃?”
赵启平还是不言语,端得像个神道似的一脸凛然,等拐过街角确认看不到萧景琰的车了之后才嗷嗷嗷地叫唤了一通:“我cao这傻逼真舍得下本儿,林宝坚尼啊!!这他妈多大一个糖衣炮弹!”
合着刚才那都是装的?不过这个岁数的男青年不爱美女的或许有,天生取向问题没办法,但不爱跑车的还真没两个,就算买不起那也不耽误喜欢。庄恕给了一脚油抢在红灯之前穿过路口,才六十迈出头,后视镜已经晃得和帕金森一样,赵启平赶紧提醒他:“慢点慢点,五六十迈就行,这车比电动轮椅快不了多少,你不要对它期望过高。”
“宁可开六手福特也不要林宝坚尼,啧,你这得算是富贵不能 y- ín 吧?”
赵启平表情沉痛:“不,你说错了庄师哥,其实呢,我是个富贵非常能 y- ín 的人,”他口风一转,伸手去戳庄恕的下巴做调戏状,“不过要是你的话当然就完全不同啦!这么帅,就算不富贵我也是很想 y- ín 一 y- ín 的。”
能成为赵启平“很想 y- ín 一 y- ín ”的对象,说实话,庄恕还……挺欣慰的。
本来这事儿一打岔也就过去了,谁知航班上提供的杂志c-h-a页好死不死还是林宝坚尼。赵启平伸出手指沿着跑车的轮廓描了一遍,特别惆怅,特别感慨:“啊,万恶的金钱!”
庄恕逗他:“既然你富贵非常能 y- ín ,那为什么不认下这个哥?”
“能不能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赵启平啪地合上杂志,竖起刚才摸跑车的食指在庄恕脸前晃晃,“说实话,要不是那人带着男朋友,我简直以为他是来泡我的,我说庄师哥,你也多少有点紧迫感啊?”
庄恕一愣:“男朋友?我以为那是司机……”
赵启平毫不掩饰地鄙视了出厂设置就没安着gaydar的庄师哥,摇头晃脑盒盒盒了半天,又觉得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万一以后有人对庄恕抛媚眼,估计这人也领会不到,说不定还要当是眼周轮匝肌痉挛,可以说十分放心了,遂扳起两个座椅中间的扶手往庄恕那边靠过去一点儿,笑嘻嘻摸他大腿,稍微 y- ín y- ín 意思一下:“你就当是司机也行。”
等到站到自家那条街口的时候,赵启平在满街还没来得及撤掉的圣诞灯饰里终于有了点近乡情怯的意思,这一路都有说有笑的其实也是为了掩饰紧张。他的表情现在庄恕很容易读出来,眼角耷拉着,薄嘴唇也抿成条线,大概是既失望又担心吧。赵启平飞快抬手一指:“那个没亮灯的骑楼就是我家——老头儿这时候肯定是睡了。”他说得没什么底气,庄恕当着人不好公然去牵他的手,借着接过行李箱的动作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别自己吓自己,你钥匙带了吧?”
坏消息是屋里没有赵医生,好消息是同样也没有赵医生的尸体。赵启平楼上楼下茫然转了一圈,所有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只少了一只不大的登机箱和几件厚衣裳,以及抽屉里的护照,看上去赵医生只是出了趟门又没告诉儿子而已。赵启平不那么担心了,不过很受打击,杵在老头儿卧室门口叹气:“老年人迫不及待迎接自由的嘴脸,啧,太不让人省心了。亏我还这么担心他,回来必须让他报销机票。”
庄恕从背后搂一搂他的肩膀:“你和你爸感情不错。”
“当然了,老头儿和我那是相依为命……”赵启平拿起床头的相框递给庄恕,“你看,我高中毕业典礼,老头儿帅吧?”
照片拍得很好,赵启平搂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两人都很帅,但庄恕刚看了一眼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叫,想哭,也想狂笑,心里满满当当五味俱全,憋得快发疯——谁会想到赵启平嘴里的老头儿就是自己的父亲?庄恕离开家的时候已经五六岁了,绝不会认错这张脸,哪怕过去了快二十年也不会——原来已经那么久了,他记得自己有妻儿吗??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他们?!他为什么养大了赵启平却忘了自己??!
刹那间他心里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地恨上了赵启平,恨他能跟在这男人身边长大,转念一想又是莫大的恐慌:赵启平如果是赵医生的儿子,那就等于他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上了床!这一刻他简直想向随便什么神灵祈祷,无论如何,赵启平千万不要是赵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