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妈看他,“我就不换鞋了。”
陆誉送了口气:“没事。”
陆妈妈是一个标准的婉约美人,日常喜欢穿些带汉服元素的宽松长裙,她皮肤白,关节又细,光看背影让人猜不出真实年龄。陆誉像她一身柔骨,但五官长相继承了父亲。
就是这么一个年近四十还能拍出唯美写真的女人,有着最锋利的眼神。陆誉不敢直视她。他甚至在母亲从面前晃悠悠走过去的时候,打一个寒噤,背一下就伸不直了。
陆誉会有这样的表现,实在是情有可原。
陆家一开始是丈夫家暴妻子,后来,就变成陆妈妈夹着怨气教训陆誉。陆誉刚随她到S市时,爆发了青春期的叛逆,不肯学习,天天吵着要回去看外公外婆。
十一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呀,只是想得到一些关怀而已。
谁知道,印象的母亲已经变了。
后来的这个女人,平时不吭声,死扛,气急了就用藤条狠抽陆誉。
这是一种“酷刑”,虽然没有持续多久,而且事后陆妈妈都会很伤心地抱着陆誉哭。但陆誉日后每一次和母亲意见相左,看到那种坚定中透着寒光的眼神,就会想到把皮肤抽得一条一条红肿的藤条。
陆妈妈拿起一个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
陆誉喘了一口气,双拳紧握。糟糕!他疏忽了!
玄关正对着餐厅,餐厅的墙上原本摆着上次给小说拍得cos照片,因为怕家政阿姨看见,陆誉就把它取了下来,随手搁在电视机旁扣好。
陆妈妈把相框翻过来,看了许久。
陆誉脸色发白,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站着!”陆妈妈不准他拿走相框。
时间滴答滴答得往前走,在一片让人煎熬的沉默中。陆妈妈忽然把相框往下一摔,发出让人心惊的脆响。
“你到底在跟谁同居!”陆妈妈往前走,几乎就要怼到陆誉的眼皮子底下了,她低吼道:“抬头,看我!”
陆誉咬了咬牙。
“哭?你还有脸哭?”陆妈妈手发抖,指着被暴力摔在地上的相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照片背后的情意?如果只是摆拍,何必专程放在家里?
“我送你来这边上学,是为了让你跟男的乱搞吗?你到底哪里不正常?你爸也不至于这样啊!”
陆妈妈的语气又急又快,她一骂陆誉就喜欢带上那个倒霉催的男人。
“我没有。”陆誉被她那么一吼,才发现眼眶积蓄的泪珠子滚了一地。他倔强地用手背擦了擦。“我没有不正常……”
难道要跟这个女人一样为了钱去结婚才叫做正常?!
陆誉难过极了,想把相框捡起来看看摔坏没。陆妈妈一手捂着胸,另一只手下意识往前扇了过去,陆誉用眼角余光看到母亲的动作,害怕地缩了缩,没有抢到先机。
“你真的是气死我了……”陆妈妈冷着脸,抽出里面的照片。
“你还给我!”陆誉看到母亲把照片攥在手里,眼泪争先恐后地滚落,他带着哭腔喊:“你凭什么拿我东西!”
陆妈妈反手,“啪!”
……
陆誉不该往前走两步的,倒像是把脸往狠戾的巴掌底下送。
“畜生崽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陆妈妈终于彪出了方言,她握着打人的那只手,脸红脖子粗地骂道。
陆誉不哭了,冷漠地看着她。她忽然咬了咬牙,把已经扯皱的相片踢进满是灰尘的沙发底下。
“你养我花的钱,我一定都会还给你。”陆誉都佩服自己还能说清楚话,而不是气得发抖。他看着那条沙发缝,心如死灰。
母子成仇,真的是母子成仇。
高三的时候,每个老师都说他们即将踏入人生的一个新阶段。正是凭着对这种美好的期待,他无比地努力。他想着等自己经济实力强了,可以在后爸的帮助下出柜。
反正这个女人也不喜欢看到他,他们不住在一起,仅仅有一些金钱上的往来,这样就不会发生让人难过的争吵了。
陆妈妈叉着腰在一旁冷笑,“你还都起吗?”
陆誉这时才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他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小跑着去开冰箱的门。他专注地敲出一些冰块,放在s-hi乎乎的薄毛巾里,敷在脸上。
“羡哥等下要回来的……”陆誉喃喃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爱他的,所以他不能太狼狈。
陆妈妈不解地跟过去,看到他这一系列动作,火气不降反升。
“陆誉!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陆誉抬眼,吼道:“那你听我说过话吗?!”
他捂着那团冰块,脸上冰火交加,心里也是,感觉比那天重感冒摔在地上还要难受。
陆妈妈觉得陆誉在倒打一耙,她给了十八年生活费,以后还留给他那么多财产,到底有什么不满的?他不知道赚钱辛苦啊?
“那你先解释解释,怎么回事。”陆妈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蹙着眉。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陆誉梗着脖子道:“我有男朋友了。”
他最烦母亲这副随时想走的表情。为什么对其他人都可以温柔谦恭,在他面前就神经质地又打又骂?他只不过是她的儿子而已,又不是受气包。
“你跟我回去。”陆妈妈上手拉人。
陆誉心里慌,竟然被她扯动了,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解救自己的办法。
“我现在的室友很正常,你要是在这里,我反而会给他看笑话。”
陆誉把“很正常”几个字咬得很重。
“看笑话”这个事对于陆妈妈来说是致命的,尽管她怀疑陆誉又在撒谎,但她也不想冒这种丢脸的风险。
陆妈妈瞪陆誉,下了通牒,“下个学期必须住学校,开学的时候我亲自来送你。”
“这事没完,回家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唉。
第60章 part.60
可恶的人离开后,门铃不一会儿又响了,这回是提着一桶子清扫工具的家政阿姨。对方大约五十来岁,相貌平平,看到陆誉捂着脸,顿时笑容一僵。
陆誉躲开对方探究的眼神,觉得有些抬不起头,只布置了几句任务,就躲在房间里修相框。
距离朱羡回来还有两个多小时,陆誉必须赶紧把东西修好,不然……他一定会完成的!
陆誉打开朱羡有段时间没碰的手工宝箱,幸好有它,自己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强行压下伤心,先从海狸那里导出COS图底片,用小型彩印机印一张底图出来,然后就开始用强力胶黏相框背后被摔坏的缝隙。陆妈妈只是看着温婉,力气是真的不小。
陆誉又拿了磨砂纸,把摔得毛糙的地方磨平。大致完工之后,他心中仍有不安,取出小锤子对着相框木楔处敲了敲,这才把新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去。
家政阿姨来敲门,陆誉走出去,把卧房合上:“怎么了?”
年近五十的女人笑得一团和气,用粗糙的双手示范,“拿了你们家一个蛋,煮熟了。你这样,滚一下,就好得更快了。”
家政阿姨以为自己看到校园暴力了,才过来帮帮忙。
陆誉握了握拳头,连外人都有这样的善良……但偏偏是有血缘的那个惯下狠手。他的脸色瞬间就暗淡了。
“谢谢,麻烦再煮一个好吗?”陆誉想起来了,还可以拿剥壳j-i蛋消眼部浮肿。
他重新关上门,给自己滴眼药水,三不五时就去看镜子里的脸。直到眼球上的红血丝退了,五指印也消失得干净,只剩一条长指甲蹭破的口子,他才真正安心。
陆誉摸了摸不流血的口子,嘲讽地想:只能粉饰太平了。难道让男朋友跟着一起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