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应尧甘拜下风。
☆、久病成困
俞哲夹在唐俞两家之间,焦头烂额了大半个月。他也是个硬脾气,说不低头就不低头。为了唐琬,虽然专程回北京找俞母谈。但母子两人谁也不说句软话,条件却是一个比一个多,最后,俞哲梗着脖子寸土不让,硬是被俞母轰出了俞家。
温应尧听了简直服气。
“你就不会先骗骗她老人家?”
同一个地点,同一款自助咖啡机。也是上次颜嘉淇来找温应尧,两人站着谈事的地方。
俞哲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捏着纸杯低头不语。
正值午休时间,一楼大厅里没几个人。俞哲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慢慢喝着咖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应尧看了眼腕表,走过来坐在一旁,两手撑在后脑,想办法安慰颇为郁丧的俞哲:“再等等吧。你看兄弟我也没经验不是。”
俞哲叹了口气,苦恼:“颜医生倒出了个法子。下个月请吃饭,就没告诉我妈小琬也会去,到时候大家敞开天窗说话吧!”
“小琬现在是铁了心要和我妈杠上”。
温应尧惊奇,“你老婆以前不是这样x_ing格吧?”
“为母则刚,听没听过?”俞哲一口喝完咖啡,直接起身,“我走了。对了,到时候托温伯母也去……万一场面不好看,伯母总能压下来说几句话”。
温应尧点头,答应了,“你放心吧”。
但是那天吃饭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温应尧完全是看戏的心态,偶尔c-h-a科打诨,多数时候坐而不语,搭腿玩手机。颜嘉淇是热心和事佬,配合温母控制全场,两人之间的合作,在温应尧瞧来,简直天衣无缝。
这样,刚开始的时候,俞哲好歹与俞母心平气和说了一两句客套话。
但是谁都没有料到,当唐琬出现在饭厅的时候,原本被俞母抱在怀里乖乖巧巧吃饭的太子爷“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那种。
活像有人逼着要把他塞回娘胎重新做人似的,哇哇哭到最后,嗓子都扯碎了,眼泪掉个不停。
唐琬正经话还没说出一句,眼前的场景当即就把她的心也哭碎了,眼泪跟着扑簌簌掉,母子两个抱作一团,哭得那是肝肠寸断。
俞哲先是懵了,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搂住,回头刚要对俞母说什么,一下又被俞母低头擦眼泪的情状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就是温应尧见惯了各种千奇百怪,一时之间也搞不清事情的走向。
后来还是温母看明白了。
俞母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问题的关键全在唐琬身上。如果唐琬大张旗鼓地过来,俞母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戳儿子心的话。但是现在这幅场面,再闹下去,非得是最后不认俞哲这个儿子了。可是俞母哪里舍得。再说,母子连心,小孙子都哭成这样了,以后记了她这个n_ain_ai的仇,那肯定是俞母最不希望看到的。
最后一顿饭,虽说吃得尴尴尬尬,但终究平安无事。
酒店门口停了三辆车。一辆是俞哲家的,一辆是温应尧的,还有一辆是颜嘉淇的。
温母临时打算开车陪着俞母和俞哲一家准备离开的时候,颜嘉淇正坐进自己车里,车窗半下,对着站在酒店侍者旁边低头看手机的温应尧说道:“送你一程?”
温应尧收了手机,“谢了,刚叫了车”,转头对着侍者一个响指,面不改色,“是吧?”
侍者明显走神,一脸茫然,“啊……是吧……”
温应尧觉得这酒店招的人真没眼力见。
温母听着笑了,也按下车窗对着温应尧说道:“让嘉淇送你吧,我抢了你的车,不好意思了。”
“可别,妈,我什么不是您的。”温应尧从善如流,“您这话要是让我爸听见,他非得连夜跨越太平洋来揍我”。
一句话逗得坐在温母身旁,原本心事重重的俞母也笑出了声。
温应尧坐上颜嘉淇的车后就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颜嘉淇看了眼后视镜,挽了挽肩头的发,“得了吧,我又不会逼你娶我。手机就这么好看?”
温应尧轻笑,放下手机,单手撑着额头看向窗外。
入了夏,道路两旁俱是郁郁葱葱,日光茂盛,像是从树里长出来似的,鲜活灵动,耀目得很。
“伯母跟你说了吧,我谈恋爱了。男友也是你们外事部的,不过不是跟你一个部门。”
颜嘉淇现在看温应尧,完全是前男友眼光,铁了心要在温应尧脸上、心里留下点痕迹。两人虽没有什么大仇,但颜嘉淇的胜负欲在温应尧在这里被莫名放大。有时候就连颜嘉淇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一碰上优游自在、完全不拿她当回事的温应尧,她那战斗力就满格。
果然,意料之中。
温应尧闻言不咸不淡开口:“难为你了,找到和我差不多的挺费劲吧。”
颜嘉淇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噎了半晌,重重冷哼。
手机突然震了下,温应尧看了眼屏幕,就顿住了目光。
为了扳回一局,颜嘉淇憋出一句:“温应尧!让我一下你会死吗!”
温应尧没有说话,过了会,转头双目诚恳,望着气呼呼的颜嘉淇,低声下气:“姑n_ain_ai,我错了。麻烦能开快点吗?我赶急。”
“……”
颜嘉淇是彻底没话说了。
温应尧就是一妖孽。
车子刚停稳,车门就被温应尧打开,长腿一跨,脚下恨不得生风。
“你做什么这么急!我车门都要被你——”颜嘉淇扒着车窗怒极。
“谢了!我逮人!成了请你喝喜酒!”
“……”
颜嘉淇现在徒手掐死温应尧的心都有了。
敢情她一路火急火燎,死踩油门,到头来就是帮这家伙追人?!
手机里收到的是一封邮件提示。
标题是关于明天召开柴拉维尔使馆重建工作的后续报告会。
邮件打开,报告人一栏赫然写着平昇和任斐渔的名字。
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报告会都筹备出来了,怎么着也是一周多前的事了。
温应尧忍不住勾起嘴角,一周的时间里,就外事部那么点地方,要躲着自己……
真不容易。
温应尧好心好意,盘算着,待会逮到了人,得好好补偿补偿这么些天的东躲西藏。
还未走到一部,任斐渔的声音就在休息室传了出来。
打印机正在一旁运作,还有一个人接水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任斐渔。
“……这样的安排你觉得怎么样?毕竟我还要临场作报告,文字部分你来准备也合适……”
“这是合作报告,你也需要熟悉文本,如果出了差错——”
“平昇,你也太小心了。”任斐渔打断,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我可不是你,临场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温应尧无声笑了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没有作声,继续靠着一堵墙听着。
倒真不是他护短,单就任斐渔这态度,实在欠教训。
打印机的声音停了,平昇的声音很平稳,不疾不徐,清清楚楚:“但愿如此。我到时候也会把重点给你。”
平昇的气质是有些透明的存在。
安静地待在自己该待的位置,按部就班的时候居多,轻重缓急,条理分明。和关系好的人相处起来也会闹些。但骨子里却极有攻击x_ing,透着股狠劲。
关键时候不会退让一步,甚至不惜逾矩,打破规则。
那些年少时的锋芒曾被一个人全数接纳,妥善安置,细心引导。到了如今,他也极力向着那个人留下的影子靠近。
虽没有百分百的一致,但心里总会时常提醒自己。
“谢啦!”纸杯掉进垃圾桶的声音,任斐渔喝完咖啡走了出去。
“温、温副……”
任斐渔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平昇紧皱的眉头突然就松了些许,片刻后却比门外的任斐渔更加不安。
休息室为什么没有第二扇进出的通道……
看见温应尧的笑,平昇无力想。
“忙呢?”温应尧给自己打了杯咖啡,走上前随口问道。
平昇讷讷点头,退后几步,完全没了刚才的一板一眼,严肃耿直。
温应尧在柴拉维尔小酒馆说的那句话还停留在耳边,每每想起都几乎要烫伤他的耳朵。
那天晚上的光线太暗,温应尧根本就看不到他眼底汹涌的热烈情绪。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强迫自己从温应尧身边走开。
这种互相拉扯的感情就要把他劈成两半。
一半交给温应尧。随他处置。
一半……留给五年前的自己。
五年前的他,原本以为,在那漫长的雨季的尽头,是拨云见日,可是,一场车祸将一切都推倒了。
此后,雨一直落到了他的心里,久病成困,纠结至今。